黄音在出租房等待了一些日子,终于得到舅舅的消息,明天上午八点可以去浩诚保安室进行入厂考试了。黄音很激动,觉得自己应该能考进去,于是,当晚就开始收拢行李。
第二天八点,黄音准时出现在浩诚印刷厂,不过她到达后,完全傻眼了,大门口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连旁边的马路和绿化带都是激动的人群。他们一个劲地往前挤,浩诚出动了十多个保安维持秩序都制止不了这些人的疯狂。
“我比他还早来,为什么不给我报名表?”
“我也是,我六点就来这里排队了,为什么不给我报名表?”
“切,什么六点,我们从昨晚就一直在等了,也没有拿到报名表。我们这足有一千人了,可报名表发了不到五十张,真正进去的都没有十个人。我都看到了,都是里面的人出来领进去,我们应该没机会了。”
黄音人小体弱无法向前挤,只好站在边边上听其他人叫嚷。舅舅没给她报名表,她此刻根本没法联系上他,心中直发苦。
后面又陆续来了一些人,把她挤到的更边缘处,最里面的人准备攀爬铁门,被保安用电警棍赶了下来,又是一阵闹腾。
“朋友们,我们公司只招五个人,发的表格就已经远远超出名额了,我们会在当中选择几个最合适的进入我们公司。没领到表格的,也不会再发了,你们大家散了吧,继续等下去也是白等。”保安队长拿着扩应喇叭站在椅子上对着人群喊话。
最外面的人听见后陆续走掉一部分,里面的人却怎样也不肯离开。僵持的之下,保安又请了人事文员出来劝说大家,连招工的人都出面说不再招了,希望也真的不大了,于是又走掉一部分人。马路上的人没有了,绿化带上的人也没有了,黄音这时已经能隐约见到保安室里坐着的人了。不过宽敞的大门外还有几百人静静地站在那里,他们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两个人事文员,渴望她们能改变主意。
“妈的,招什么鬼工,害的老子连厂门都进不了,上班迟到两个小时了,这个月全勤奖又没有了。”
“我们还不是,你看,穿我们厂服的就有十几个,都是在外面租房住的,一早大门就被堵死了,怎么进?我把鞋都挤掉了,快到大门时又被挤了出来。”
“我们还好,你看总经理的车都被堵在斜坡里面,出不来,我刚才看到杨总还下车来转了几圈,很着急的样子呢!”
“这次也不知道哪个傻逼去村里布告栏贴了招工告示,平时在厂门口贴个告示都能引来几百人,昨天我散步看见就觉得今天来的人肯定少不了,还是没想到这么壮观。”
“咦,张机长,你也被堵在外面呀?这下你们印刷部恐怕正急的跳脚吧?大机长不在,他们怎么开工?杨董那批货是非常急的,今天上午印不出来,周末就交不了货了,到时侯厂长还不得杀人呀。”
黄音因为舅舅在浩诚,对身穿浩诚厂服有自然的亲近感,所以慢慢就靠近了几个浩诚员工旁边,也听到他们的一些谈话。
看这几个人的见识,应该是厂里的技术骨干,特别是那个被人称为“大机长”,气势明显更充足些。上周找房时陈凯安就和她说过,厂里有一批工资很高的人,不愿住厂里,都在村里租大套房住,两三个房间的那种大套房,想来就是这些人了。
舅舅现在也出不来,不知道他拜托的人事否可靠,黄音看着这些不甘心的人群,心里自然而然地生出一股怜悯之情。他们也许和自己一样,想着改变家庭或者自己的命运而来到这个前沿城市,又同样渴望着能找到一个好点的工厂遮风避雨。可现实是那么的残酷,连一个小小工人的位置都要打破头颅去争取。
大家的生活原来真的是穷透了,改革开放十几年,虽然整体有了非常大的改变,但最大的还是沿海城市。深圳是最神奇、最成功的,三天一层楼的奇迹天下同传,一时间这里遍地是钱的传闻也散播四方,热血沸腾的人们从四面八方赶来,都希望能在这里分的一杯羹。可真正来到这里人的苦衷又有谁看见,谁理解。就如同今天这群找工作的人,他们此时此刻的心里又该有多少的辛酸和无奈。
黄音很年轻,但并不无知,看着这群人开始思考起人生来,并决定自己一定要摆脱命运的束缚,那怕将来拼的头破血流。
那几个看热闹的技术骨干终于还是被厂里发现了,保安用电警棍威胁出一条小通道,把他们接进厂里。
返回厂内的总经理可能因为有一定要出去的理由,又来到大门口,接过保安手里的扩音喇叭说道:“朋友们,我是这个公司的总经理,我刚才回去和各部门一再确认,厂里现在确实没有职位了,大家赶紧散了吧,你们堵在这里,已近严重影响了公司的业务和秩序。如果你们真的想进我们印刷厂,那就过两个月左右再来,到时厂里会扩大生产线,需要新招一百二十名员工。我诚挚地希望大家能和我一起共事,我们两个月后再见,好不好?”
人家总经理都说话了,而且还带来一个新的希望。人群缓慢地散去,和陈凯安熟悉的保安看见黄音,对她笑笑,说:“你舅舅出来找过你,看见这种情况就回去了,说他中午会去找你的。恩,现在都十一点了,他也快出来了,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等他?”
“谢谢你,我还是回去等吧,免得影响你们工作,叔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