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法的作用下,方术士的魂灵相继脱离本体,和方才那道青黑色的影子一样,成为心怀怨念的厉鬼,一步步朝着崔钰走来。
阴弘智并没有回答男人的话,他此刻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既兴奋,又有些紧张,连手心都出了薄薄的一层汗。忽然之间,绿色的光芒从阵法中蹿起,犹如一道火焰般吞噬着那些尸体,且愈燃愈烈,就像当日崔钰从那个阴家小厮手里烧掉冥魅的画像一般,很快便将八具干尸变成了齑粉。
并没有将那些恶鬼放在眼里,活着的时候斗不过他,死了又能奈他何?崔钰将手中的勾魂笔一挥,笔尖犹如利剑般瞬间贯穿了敌手,邪物遇上染了冥魅全部灵力的朱砂,转眼便只剩下哀嚎的份儿。
冥府百鬼,皆为我用。
一男一女两道声音同时在一梦华胥的地底深处响起,隐在其中的冤魂全都躁动起来,准备迎接新的同伴。
“又有人要来了么?嘻嘻。”虽是笑声,可落在这无边的黑暗之中,便只余阴森。
“这次是大人捉来的,不是帝姬?”声音中带了疑惑,可又觉得十分有趣。他们听命于崔钰,感知着男人的喜怒,知道他脾气再好不过,像这样狠绝的时刻倒是少见。
“有人惹到他了呢。你方才不是出去了么,不知道对方是谁么?”
“是谁重要么?反正都是找死嘛。”
“嘻嘻嘻嘻......”
在不知不觉间,百鬼的力量已经愈发强大,他们心生怨念,无法投胎转世,纵使入了地府也要受尽苦楚,像今日这般只消藏在暗处听命于一人,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何况冥魅还曾许诺他日事成之后定会帮他们了却心愿,如此厚待,怎会不忠心相报。
他们已经不像做人时那般七窍玲珑了,人之将死,了无遗憾的重新归入轮回,心有不甘的便只念着一人一事,正如徐惠所言,该失去的尽数失去时,底线便会放得特别低,所求也就特别少。
成全他们的为恩人,而阻碍者就只有死路一条。
崔钰有泰山府的帝姬作保,又有寄托了相思之苦的勾魂笔作证,这一局赢得不要太轻松。
“我正好还缺几个方术士,被自己人出卖的滋味儿不好受,心里的恨意也会特别深吧.....”意味深长的看了阴弘智一眼,男人将笔指向他,那八个魂灵也随之调转方向,朝着庑廊下方的人走去,“阴大人,你说是不是?”
阴弘智吓得将一旁的仆从推到了前面,可那些小厮哪里见过这阵仗,方才辅一看见那些恶鬼便吓得腿抽筋,如今更是抵死不肯挡在主人前头,其中一个直接瘫坐在上,手脚并用地往后爬着,更有甚者已经尿了裤子,把阴弘智的鞋都弄脏了。
“废物,”恨恨地踹了一脚,他见逃不过,马上就转过来对崔钰笑笑,“崔大人,咱们有话好好说,我方才并不是想置大人于死地,只是想稍稍试探下。”
“何况,你妻子还在我手里,你不想她有什么事吧。”到了这个时候,阴弘智已经不能确定那困住冥魅的蛊术能坚持多久了,他心里打着鼓,脑子里则飞快地想着对策。
“阴大人的算盘打得这样好,何苦做什么御史中丞,理应去户部管管钱粮才是。”崔钰的语气不疾不徐,反客为主地看着面前的好戏,“你绞尽脑汁将我们夫妻二人分开,如果可以就逐个击破,否则就相互制衡,我们顾及彼此,就不会把你怎么样。”
眼瞧着胜负已分,崔钰却忽然将那几个方术士的魂灵收进了勾魂笔里,玉珏轻闪了几下,随即也归于黯淡。
“我答应助你一臂之力,但前提是你要信守承诺,确保魅儿安然无恙。”
闻言阴弘智先是一愣,这反转来得太快,快到他还来不及思考其中是否有诈,就忙着感慨福大命大。笑着快步走下台阶,好像之前的一切全然没有发生一样,“崔大人放心,尊夫人性命无忧,我已命人将她从昭容宫中接走,去了一个安全的地方。”
“事成之后你们夫妻二人不单可以永享富贵,还可以双宿双栖,做一对神仙眷侣,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打搅到你们。”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裘皮脱下来披到崔钰肩上,仿佛现在才开始担心男人会不会冻坏,“那些方术士自然不能跟大人相提并论,我是断不会像对待他们一样对待您的。”
“他们是贱奴,而咱们是盟友啊。”阴弘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可崔钰却并没有被他的热情感染。
“大人来日若是遇上比我们灵术更高强的人,是不是也会像今日这般,翻脸比翻书还快?”
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这天下间再没有像你们这样厉害的了。”
将裘皮还给他,崔钰忍着心底的厌恶,生怕这大氅会把自己身上属于冥魅的血弄脏,“我今日累了,大人还有什么吩咐明日再说吧,告辞。”
“好好好,大人慢走,不急不急的。”
并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此刻只希望魅儿平安无事,而他们夫妻也可以尽早远离是非。
望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阴弘智脸上露出一抹冷笑,他早就与他说过,世人贪婪,常常得陇望蜀,怎么可能只利用完这一次就满足呢?
要么成为有价值的利用对象,要么就只能成为弃子,安稳这两个字怕是此生都与崔钰无缘了。
雪一直在下,将所有的痕迹都覆盖了。
阴弘智满意地走回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