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桃之夭夭
另一边,顾明澈平静地看着眼前把酒当水喝的好友,半晌也未阻拦一句。
“若谷,你为何不喝?”苏长卿双颊坨红,眼神也越发迷离。
“我无需借酒浇愁。”
“借酒浇愁?你想太多了、、、今日是定国公府大喜之日,应该不醉不归,怎么能是借酒浇愁呢?”苏长卿笑道,仰头又灌了一杯酒。
“你可知,你上一次喝成这样,是在四年前,我大哥同大嫂成亲之日。”顾明澈的话,像一记雷电,震得苏长卿怔愣了半晌。
苏长卿不敢直视顾明澈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双眸,不自然地躲开了顾明澈的视线:“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陶之、、、”顾明澈慢慢地喊出这两个字,“师傅当初为你我二人表字,”上善若水,虚怀若谷“,为你表”若水“,而我为”若谷“,可是你却怎么都不同意,说你是天生要过万花丛之人,还自行表字”桃之“,自喻桃花盛开的风华。师傅气急,扬言要同你脱离师徒关系,你才不甘不愿地将”桃之“改为”陶之“。本以为你是天性使然,直至四年前,在大哥大嫂拜堂之时,你却在我院中喝的大醉,那时我便明白,”桃之“为何意、、、”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这是顾明澈没说出来的话。
苏长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紧抿着,手中紧攥着的酒杯几乎就要被捏碎。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除了亲近之人,对其他人都是微微笑着,谦逊有礼却又带着淡淡的疏离。这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的秘密,却不想早在四年前便被人看了出来。
“陶之、、”顾明澈觉得自己很残忍,“情”之一念,损心催肠,自己却要生生逼自己的好友剜去心头朱砂,“你该知道,你们、、”
“我如何不知?”苏长卿嘴角泛着苦笑,“流言蜚语我丝毫不惧,俗世旧例我亦可不理,我唯一害怕的,是她恨我…我母亲去世之后,我父亲为他那些红粉知己扑粉画眉,同她们吟诗作对,好不快活,仿佛我母亲从不曾存在一般。我想着那样也许会轻易忘记一个人,所以我也纵情声色,却发现,当望着那些人的时候,我脑里心里,想的念的都是她、、、”
“今日我陪九月玩,九月玩累了睡了,我便坐在一旁看着。后来,她回院子来了,她对我说、、、”苏长卿忽地想起了方才叶臻臻对他说的话。
苏长卿看着酣睡着的九月,虽是个男孩子,除嘴巴像顾明沣之外,脸上其他部位却像极了叶臻臻。苏长卿想抬手摸摸他的脸,却又不敢下手,生怕惊醒了他。正犹豫不决间,叶臻臻推门而入,苏长卿快速缩回手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仅到他肩膀处的叶臻臻面前,却显得局促不安。
“臻、、”
“苏公子,谢谢你照顾九月。”叶臻臻略微抬头看着他,眸色平静无波。
“不、、不用客气。”
“苏公子,我是个寡居的妇人,你不该进这院落。”叶臻臻回到床边,替九月整了整被角,而后才转过身,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苏长卿继续说道,“苏公子,你还不离开吗?”
听着叶臻臻一口一个苏公子,苏长卿眸色中闪过一丝受伤:“你以前在太傅府明明都喊我长卿的,为何现在要同我如此生分?”
“以前我是叶臻臻,而现在我是明沣的妻子,是九月的娘亲,是定国公府世子妃。”
“那又如何?对我来说,你还是你!”
叶臻臻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心思。”
“你、、你知道?”
“苏公子,你看过这院子了吗?这里的一花一叶一草一木,这屋子里的一字一画,都是在成亲后明沣和我亲手布置的,是只属于我们夫妻两的小家。他去世之后,娘亲和爷爷怕我触景生情,更怕我一个人想不开,都劝我搬到娘亲院子去住,是我咬牙坚持着。我那时怀着九月,每天晚上就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后来九月出生了,就变成了我们母子一起躺着。这个屋子我从来都不让婢女打扫,因为我怕她们不小心碰坏了东西和字画。这是专属于我们一家三口人的地方,其余任何人都是外人,你知道吗?”
苏长卿默声不语。
“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这屋子里的东西我都不许外人碰一下,何况是明沣和我的九月?”
苏长卿脸色蓦的白了:“你、、你什么意思?”
“苏公子,我希望你以后远离九月。”
“你在怕什么?”
“你该知道,流言的可怕。”
“你怕我坏你名声?”
“除了九月和明沣我已经没有什么在意的了。我不惧流言,但我怕你坏了明沣的名声,我不想他死后还因为我而染上污名,更怕你毁了九月一辈子!”
苏长卿忽地笑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声线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你怕我坏顾明沣的名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同我成陌路是吗?”
“是!”
“她说我会坏了顾明沣的名声、、、哈哈哈、、我没想到,在她眼中竟是如此看我!”苏长卿眼眶通红,不知是酒水醺的,亦或是泪水灼的。
顾明澈看着好友痛彻心扉的模样,想到叶臻臻平日里的秉性,自是知道叶臻臻话中是故意让苏长卿难堪的,其目的自然是让苏长卿放弃她。叶臻臻自小同顾明澈苏长卿一起跟着叶老太傅学习,自是蕙质兰心聪敏异常,能看出苏长卿的心思并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