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今天裴思雨是在舞蹈竞演舞台看的表演,李龟年对她有这样的想法,就不那么奇怪了。
内外教坊,从事舞蹈专业的艺人,九成左右都是女人,男舞蹈艺人即便是上台跳舞,通常也是跳应节的鱼龙舞,军舞以及在这个时期和后世的扭秧歌一样,被全民所熟知熟练的胡旋舞。
真正观赏性比较高的舞蹈表演,如软舞,绿腰,惊鸿舞,凌波舞,剑器舞等,大多是由女子来完成。
而舞蹈艺人几乎是所有艺人种类中,最需要吃苦的,而且是从小吃苦吃到大,关键是,练的这么辛苦,却也只能吃一口青春饭,一旦到了二十几岁,就不好靠这门技艺挣钱了。
所以,这些舞蹈艺人,尤其是女舞蹈艺人,是对于自己的生活现状是最不满意的。
她们平时就时常抱怨自己不是男子,不能够像男子一样做各行各业的工作差事,裴思雨今天在这些歌舞艺人中看了一天表演,自然是听到了许多类似的论调,心里生出了许多想法。
也幸亏裴思雨知道女人在从军和从政方面的弱势,自女帝以后,男人对女人已经有了高度警觉,这是目前谁都不能改变的东西,所以并没有太过纠结,否则李龟年估计就要头大了,因为改变人们的固有认知,是非常非常困难的。
然而,裴思雨这边没有让他头大,回到家刚一进门,老爹李景伯又让他头大了。
“你,你们年轻人呐,办事就是不牢靠,这几家,还有,这几家,那是能随便得罪的吗?亏得有你爹我帮你照看着点,他们请托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应下了,回头跟人家好好谈,我李家能够光大门楣,就看你能不能笼络住这些人的心了。”浑身散发着酒味的李景伯在李龟年一进门之后,就扯着他的衣袖,口齿不清的开始指着客厅的箱笼礼盒道。
“不是,您这又唱的那出?”李龟年看到了那些箱笼礼盒上面都贴有字样,而且都是朝堂上有名有姓的大人物的名字,顿时不解的看向了李景伯道。
似乎是觉得这些大人物需要给自己送礼,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李景伯得意的笑了笑拍着李龟年的肩膀道,“这些,都是你爹我今后的人脉,都是我邢州李氏今后可以倚仗的势力,今日他们求咱们,咱们帮他们办了事情,来日咱们有事求到他们,他们就必须帮咱们把事情办了,否则就会有损名声,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李景伯就是大唐非常典型的中小士族阶级家庭的家主,一心想着光大门楣,跻身进入顶尖世家行列,可偏偏又不得其法,尽做些看上去很有用,实际上没有多大用处的事情。
一个士族,之所以能壮大,究其原因,还是他们族内的人做了让世人敬仰的事情,大家都给他们面子,要么是家里出了海内大儒治学之才,要么是家里出了经世济国的宰相之才,要么是家里连续出了功勋盖世,战绩卓绝的大将军,可不是看你结交了谁,与谁有利益勾结。
以曲乐传家的邢州李氏,目前根本不具备成为顶尖大族的条件,因为曲艺行,总体来说,并不上档次。
所以,即便是李景伯再怎么使力,也没有使在点子上。
“得,您还是先给我说说,您都答应别人办什么事了吧!”
李龟年已经猜到没什么好事了,但李景伯说完,李龟年才知道,这些事不好到什么程度了。
世家大族能够屹立百年千年不倒,是有其中的道理的,他们看问题,总是能一眼看到本质上去,那就是利益。
把控住了利益,他们才能一直做大拿,才能用之来驱动很多人。
所以,在李龟年还没有在钱庄的事情上开始发动的时候,他们已经准备向慈善署发动了。
目前慈善署的各个产业,涉及经营的除有夜市摆卖的小吃摊,玩具摊,长安啤酒酿造,各种卤味食品供应等等业务,这些业务,都是是直接面向市场经营,并且盈利状况非常良好。
他们的意思,就是让慈善署把这些产业交给他们去做,所用的理由,当然是朝廷乃是政府机构,不应该垄断市场商业,与民争利。
虽然这个理由纯属扯蛋,李龟年从来没有不允许别人做这些生意,但是,他们却有自己的说法。
同样是在夜市上摆摊,你慈善署经营的摊位,是由礼部吏员亲自管理,其它的小民,谁敢做同类生意?
同样是在夜市上摆摊,位置地段有好有坏,那个小民又敢跟官府背景的慈善署产业抢地盘?
这个时代,官欺民,它本身就是客观存在的,此前皇帝还经常下令,五品以上官员,禁止过市,目的,就是因为害怕官员欺压小商贩。
作为一个平民百姓,官员强买强卖,甚至直接拿走你的商品,你是根本没有去官府告状的权力的。
因为民告官被视定为大逆不道之举。
现在,李隆基一心想要推动两市的商贸发展,为朝廷创税,这个点,反而成了那些人的借口。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他们找李龟年谈判的一个借口而已,没有谁会真正在意这些东西,他们真正想要的,是那些秘方,是那些自己可以转手拿到其它地方发财的东西。
世家大族遍布全国各地,一个州道,哪怕是半个州道或者是几个州县的生意被他们拿下,他们的收益都会非常的可观,所以,为了自己能做这些生意,他们也十分舍得下血本。
这些箱笼礼盒里面,几乎全都是千贯以上的价值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