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的心,向来难测。
裴灿和南宫翎听着秋斐的话,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先前案发时,秋斐让二人尽快查实是何人所为,管他是江湖人,还是什么,只要是在秋溟,那就该受秋溟律法约束。可现在,他竟让二人找个由头结案。
裴灿有些茫然,微微抬了抬眸子,向前走出一步,躬身道:“圣上,京畿重地发生如此大事,又岂能随便结案?臣请求,彻查。”
南宫翎扶额,心道:还真是个书呆子,这案子要真再查下去,肯定要扯到太子身上,那可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他连忙走至裴灿身侧,向秋斐道:“圣上英明。夏昌历来有不成文的规定,江湖事江湖了,此事既是江湖事,又未伤到朝中之人,再查下去,恐怕牵连甚广,此时结案确实有益无害。”
南宫翎这话,自是说给裴灿听的。
裴灿眉头紧蹙,侧头看向他,一脸地怒意,道:“南宫统领,秋溟是圣上的秋溟,秋溟的百姓是圣上的子民,又何来如此一说?难道南宫统领觉得,江湖人的命,就这般不值?”
南宫翎心中叹气,明明自己就是在给他台阶下,他倒好,一转头咬上了自己。
见南宫翎不说话,裴灿将心中的怨气全撒了出来,“你南宫统领,统帅帝宫禁军三万,见惯生死,自是将人性命看做蝼蚁。可,那些人,也是有亲人父母……我身为朝廷命官,又岂能如此草草结案?”
南宫翎眼睛余光瞥见上头坐着的秋斐,后者阴沉着脸,眸子微微眯着,一脸不悦。他额头上的冷汗,不由得落了下来。
南宫翎心急,却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只能接话道:“裴大人说的在理,这秋溟始终是圣上的秋溟,如今这案子一直悬而未决,圣上做如此决断,也是无奈之举。裴大人……”
裴灿听到他说的那句“这秋溟始终是圣上的秋溟”,忽然怔住了。
半晌,裴灿转过身去,拜倒在地,声音沉沉道:“臣君前失仪,还请圣上降罪。”
南宫翎总算松了口气,向秋斐躬身施礼,言道:“圣上,裴大人实乃无心之举,还请圣上看在他是想为您分忧的份上,从轻处罚。”
秋斐手指落在眉心处,轻轻摩挲着,看着阶下二人,心中冷笑。
裴灿纵然是言语间有冒犯,但也不至于获罪。南宫翎处处维护于他,这求情之说,也是留了余地。自己若真罚了裴灿,倒真有些小题大做。
秋斐唇角忽而勾起一抹笑意,这二人的情境,像极了当初秋晏带着方青云入宫时的情形。可惜,方青云高傲,行过礼后,始终面容淡淡站在那里,倒是秋晏为了他,伏在地上拜了又拜……
想到此,他又暗暗叹了口气,那已经多年前的事了。那时,秋晏还是个乖巧的孩子,虽然有主见,但绝不忤逆。可时过境迁,那温柔的孩子,早已浑身是刺。
裴灿心中打鼓,忽而有些后悔自己和南宫翎置气,不由得侧侧头,朝南宫翎看了去。
南宫翎微微斜眸,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很久之后,秋斐摆了摆手,似是很疲惫,“两位爱卿起来吧。”
“夜已深沉,二位爱卿也该回去歇着了。”秋斐淡淡说着,起了身,由小太监扶着往一侧的偏殿走了去。
良久,裴灿起了身,抹了把额上的汗,无声摇头。
南宫翎伸手扶住他,声音低低:“裴大人,圣心岂是你我能揣测的?你这直言不讳的脾气,日后也可改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