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使拱手作揖,喜笑颜开,“如此甚好啊,小仙替陛下谢过妖尊殿下与顾盼公主的应允了。”话罢敛了敛笑容,正经些说道,“请妖尊殿下放心,天帝陛下定竭尽全力爱护公主,不让公主受半分委屈,陛下择日便差人风风光光迎公主上天界。”
妖尊随手抓起身前果盘中的果子,咬了一口,咀嚼半晌,鼻子闷出一声“嗯”,又转了转手中的果子,这才瞥向仙使,头扬起缓缓说:“知道了。”
“那,小仙这就去给天帝陛下复命了,告退。”
顾盼一直垂着头,向仙使随意行了一礼,“顾盼也先告退了。”
“慢。”妖尊坐直了身子,伸出手臂示意顾盼到身边去。
大殿四周的壁上绘着九头巨蟒身躯层层缠绕,张着血盆大口,利齿混着毒液和鲜血,格外刺目。顾盼望了望这大殿,又看了看为自己张开双臂的父王,轻轻叹了口气,翠色薄烟纱娓娓拖在毯上,随着她的步伐微微翻动起毯上的绒毛。
妖尊使了眼色,让仆从紧闭了大门,这才开口,“盼儿,爹知道这委屈了你……”他伸手想要将顾盼的杂发拨至耳后,“天帝善使权数计谋,此举,看似联姻,实则……”
“女儿明白。”顾盼挡开父王的手,挑起眉毛深深吸了一口气,“实则不过是困在天界的人质。”
“为父,身处妖尊之位,实在有太多无可奈何。盼儿,你自小聪颖伶俐,想必也明白为父的难处。”
铁铸香炉散出丝丝绕绕的烟雾,顺着顾盼的身体一直冲上眼。眼中突然溢满盈盈的水雾,她稍稍仰头,抑住的不仅是泪水,更是太多无可奈何的心思。
“盼儿。”妖尊见顾盼迟迟不应,加重了些音量,“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自小为父便告诉你,你是妖界的嫡公主,肩上承担了很多,这么多年,为父庇佑你,是过于宠溺你了,连身份与职责也抛之脑后了吗!”
果然,自古帝王多无情。
顾盼抿了一下唇,逞强道,“女儿自然明白自己的身份,深知多年被父王宠爱,如今妖界遇到难处,女儿身为公主义不容辞。”有倔强的泪顺着脸颊落下,她挥挥衣袖迅速拭去,露出的还是那样一张固执的脸,“自古我族善用蛊惑谄媚之术,我定会尽力辅佐父王,不负父王养育栽培之恩。”
“好!”妖尊伸手握住顾盼的双臂,紧紧握住,大赞:“好啊!不错!不亏是我妖界公主,为父信你!”
顾盼纤指拈起裙之一角,顺势跪了下去,双手平于胸前,深深行了一拜。
妖尊抖了抖袖口,伸手将她扶起,“天帝狡诈,表面为你着想,不急立你为后,实际只是想利用你,遏制我妖界。既然无法逃避,你定然拼尽全力也要当上天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等待时机,助我妖界翻身。”
顾盼打小性子烈,颇为任性,身处无忧无虑之地,自是没有那么些烦恼的,只是如今身份有命,不可违之。殿内心潮云涌,颠外月光皎洁。顾盼推开正殿大门,拐了个弯儿踩上石子小路,手指不安分地将腰间飘带绕成几圈,对着一棵万年古木,气鼓鼓地将树干打了一下,似是自言自语,“谁知道那天帝是个什么模样,如此英年却不婚不娶,怕不是身体有疾,白遭了我一妙人儿!啊!也罢也罢!哭也不成,闹更不成,事已至此不如认栽。”
啪嗒。
顾盼伸手拂掉头顶的水珠,皱起了眉头,真是什么都跟自己作对啊。
“噗嗤,竟有人形容自己为妙人儿。”头顶穿来嗤笑声,她急忙抬头,眯起眼看那层层叠叠的老藤上面,仿佛是趴着个男子,他一头乌发被金冠高高束起,唇角漏掉几抹笑意,月光透过斑驳的枝丫斜斜散在他身上,映出一圈银白光晕。
“隐奕?”顾盼松了肩膀,呼出一口气,“将军真是好兴致,伏在刚下过雨的树上,也不嫌弄湿自己的衣衫。”
隐奕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着地,迅速伸手刮了刮顾盼的鼻尖,咧开嘴笑了笑,“我妖界男儿自是不拘这种小节的,倒是平白有了机会看到堂堂妖界公主这般对着树撒气。这是怎么了,遇到何事?”
“你真是……”顾盼总是被隐奕戏弄得哭笑不得,这会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隐奕的鼻子,嚷道,“你真是,你真是……”
隐奕眯起眼睛笑着,握住顾盼的手腕,将她指着自己鼻子的手移开,“是是是,我真是无理,真是放肆。”
“谁准你碰本公主的胳膊!放肆,放肆,放肆!”话罢狠狠地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转身便走掉了。月光柔纱般笼罩着整个妖界,回宫的路上,她看着这里的树木,池塘,这里的一花一草,心中都会涌起别样的感触。
婚约已定。花是故乡花,人,再非故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