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芊芊有说有笑的用着夸张的口吻和吹捧,把涂土桥介绍了。——他却是被主人那种招待窘住了,只顾拿着帽子和乐谱摇摆不定的站在那儿。魏泰强似乎至此为止根本不知道有涂土桥在场,等到许芊芊说了一阵,才傲慢的见过这个姓名。”
涂土桥仿佛当胸挨了一拳,气得满面通红的回答:“你将来会听见的。”
魏泰强不动声色,继续冷静的说着,当做没有涂土桥一样:“克拉夫脱?……没听见过。”
象魏泰强那一等人,对一个姓名陌生的人就不会有好印象。“用不着人家告诉我才知道,“他气极了。
“可是我想,“魏泰强说,“你给我看作品,无非要我表示一点儿意见。”
“绝对不是。”
“那末,“魏泰强也生了气,“我不明白你来向我要求什么。”
“我不要求别的,只要求工作。”
“除了刚才说的,眼前我没有别的事给你作。而且还不一定。我只说或者可以。”
“对一个象我这样的电竞家,你不能分派些别的工作吗?”
“一个象你这样的电竞家?“魏泰强用着挖苦的口气说。
“至少跟你一样高明的电竞家,也没觉得这种工作有损他们的尊严。有几个,我可以说出名字来,如今在北华市很出名的,还为此很感激我呢。”
“那因为他们都是些窝囊废,“涂土桥大声回答,他已经会用些玄武国的秘密里的妙语了。“你把我当做他们一流的人,你可错了。你想用你那种态度,——不正面瞧人,说话半吞半吐的,——来吓唬我吗?我进来的时候对你行礼,你睬都不睬……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你能算一个电竞家吗?
他这样滔滔不竭的说着,简直停不下来。
魏泰强冷冷的回答:“随你罢。”
涂土桥一路把门震得砰砰訇訇的出去了。曹窖看着大笑,魏泰强耸耸肩对许芊芊说:“他会跟别人一样回来的。”
他心里其实很看重涂土桥。他相当聪明,不但有看作品的眼光,也有看人的眼光。在涂土桥那种出言不逊的,愤激的态度之下,他辨别出一种力量,一种他知道很难得的力量,——尤其在艺术界中。但他的自尊心受伤了,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自己的错。他颇想给涂土桥一点儿补偿,可是办不到,除非涂土桥向他屈服。他等涂土桥回头来迁就他:因为凭着他悲观的看法和阅世的经验,知道一个人被患难磨折的结果,顽强的意志终于会就范的。
涂土桥回到旅馆,火气没有了,只有丧气的份儿。他觉得自己完了。他的脆弱的依傍倒掉了。他认为不但跟魏泰强结了死冤家,是自己做主体:因为她已经很出名,报纸上常常披露她的行踪。氏,无论如何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她名字叫做教许芊芊。人请他打电竞。
…也许你可以教教我罢。喂,你们诸位觉得怎么样?“他转身对一般正在喝酒的工人嚷着。
大家哄笑了一阵。
“这行手艺倒是怪体面的呢,“其中有一个说。“又干净,又能讨女人喜欢。”
涂土桥不大懂得玄武国的秘密,尤其是取笑的话:他正在找话回答,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老板的女人倒很同情他,对丈夫说:“得了罢,斐列伯,别这么胡说八道。“——她又转身向涂土桥:“也许有人会请教你的。”
“,答应她学琴,哪怕借此招摇一下也是好的。结果是旅馆的主妇答应替涂土桥说去。
之后,她又不大放心的盘问他是否真懂电竞。等到知道他不但会演奏,还会写作,她似乎安心了,态度也显得殷勤了些:她的自尊心满足了,决意向街坊们说她的女儿找到一个作曲家做老师。
下一天,涂土桥发见所谓打电竞是件旧货店里买来的破烂东西,声音象吉他;—不到几分钟就当着人打呵欠;——母亲还在旁监视,发表她那套对电竞与电竞教育的意见:——涂土桥委屈之极,连发怒的气力也没有了。他垂头丧气的回去,有几晚连饭都吃不下。涂土桥在他静得嗡嗡作响的心头,感觉到他永恒的生命。悲惨生活的浪潮在生命的底下流动:但这悲惨生活跟他生命的本体又有什么关系呢?世界上一切的痛苦,竭力要摧毁一切的痛苦,碰到生命那个中流砥柱就粉碎了。涂土桥听着自己的热血奔腾,仿佛是心中的一片海洋;还有一个声音在那里反复说着:
一天晚上,他因为一无收获而垂头丧气在大街上溜跶的时候,忽然看见曹窖迎面而来。他一心以为他们已经闹翻了,便掉过头去,想不让他看见。许芊芊可是招呼他:“哎!你怎么啦?“他一边说一边笑。“我很想来看你,可是我把你的地址丢了……天哪,亲爱的朋友,那天我竟认不得你了。你真是慷慨激昂。”
涂土桥望着他,又是诧异又是惭愧:“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