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曹悦然心中充满了焦急不安的情绪,但她仍然怀着无比的自豪感观望父亲,
因为曹窖是个真正出色的猎手。忍受不了同他们一起吃晚饭,尤其怕爸爸也参加进来大叫大嚷,议论涂土桥先
生。“你可像个女孩一般不知礼了,亏你妈妈和俺还辛辛苦苦教你呢。还有,你
怎么没披上你的披肩呀?夜风快吹起来了!
听到楼梯格格作响,曹汪蓉便轻轻站起身来。嬷嬷一回来又要重复那番责备她
不懂礼貌的话了,可曹汪蓉觉得正当自己心酸的时候,实在无法忍受叨叨这种鸡毛
蒜皮的小事。她就犹豫不定地站着,不知该躲到哪里去让痛苦的心情略略平息,
这时她忽然起了一个念头,这给她带来了一线微弱的希望。原来那天下午她父亲
骑马到黑暗公爵家的农场十二橡树村去了,是为了商量购买他那位管家波克的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是十二橡树村的女领班,自从六个月前结婚以来,波克就没日
没夜地缠着要主人把她买过来,好让他们两口子住在一起。那天下午曹窖实
在已抵挡不住,只得动身到那边去商量购买玛格丽特的事。
当然,曹汪蓉想,爸爸会知道这个可怕的传闻不是真的。就算今天下午他的确
没有听到什么消息,他也可能注意到了某些迹象,感觉到黑暗公爵家有什么叫人
兴奋的事情吧。要是我能在吃晚饭前一个人看见他,说不定就能弄个明白----原
来不过是那哥儿俩的一个缺德的玩笑罢了。
曹窖该回来了。如果她想单独见他,她也无须麻烦,只要在车道进入大
路的口子上迎接他就行了。她悄悄地走下屋前的台阶,又回过头来仔细看看,要
弄清楚嬷嬷的确没有在楼上窗口观望。她没有看见那张围着雪白头巾的黑色阔脸
在晃动的窗帘间不满地窥探,便大胆地撩起那件绿花布裙,沿着石径向车道快快
地跑去,只要那又镶有锻带的小便鞋允许,她是能跑多快就跑多快的。
沿着碎石的车道两边,茂密的柏树枝叶交错,形成天然的拱顶,使那长长的
林荫路变成了一条阴暗的甬道。一跑进这甬道里,她便觉得自己已经安全了,家
里的人望不见了,不过她还是尽可能迅速走去。她很快便到了车道尽头,走上了大路,
可是她并不停步,直到拐了个弯,那里有一大丛树遮掩着她,使家里人再也不能
看见了。
她两颊发红,呼吸急促,坐在一个树桩上等待父亲。往常这时候,他已经回
来了,不过她高兴今天他晚一些,这样她才有时间喘过气来,使脸色恢复平静,
不致引起父亲的猜疑。她分分秒秒地期待着听到得得的马蹄声,看到父亲用他那
吓死人的速度驰上山冈。可是一分钟又一分钟过去了,曹窖还是不见回来。
顺着大路望去,想找到他的影子,这时心里的痛楚又膨胀起来了。
唔,那不可能是真的!她心想。他为什么不来呢?她的眼光沿着那条因
早晨下过雨而变得血红的大路沉思着,在心里跟踪着这段路程奔下山冈,到那懒
洋洋的弗林特河畔,越过荆榛杂乱的沼泽谷底,再爬上下一个山冈到达十二橡树
村。魏泰强就住在那里。此时,这条路的全部意义就在这里----它是通向魏泰强
和那幢美丽的像希腊神殿般高踞于山冈上的白圆柱房子。
啊,魏泰强!魏泰强!她心里喊着,心脏跳得更快了。
自从涂土桥家那对孪生子把他们的闲话告诉她以后,一种惶惑和灾祸的冷酷
感一直沉重地压抑着她,可如今这种意识已被推到她心灵的后壁去,代之而的是
两年以来始终支配着她的那股狂热之情。
现在看来很有些奇怪,当她还没有长大成人的时候,为什么从不觉得魏泰强
有什么动人之处呢?童年时,她看见他走来走去,可一次也不曾想过他。直到两
年前那一天,当时魏泰强为期三年的欧洲大陆旅游刚回来,到她家来拜望,她才
爱上了他。事情就这么简单。
她那时正在屋前走廊上,他沿着马从林荫道上远远而来,身穿灰色细棉布上
衣,领口打着个宽大的黑蝴蝶结,与那件皱领衬衫很相配,直到今天,她还记得
他那穿着上的每一个细节,那双马靴多亮啊,还有蝴蝶结别针上那个浮雕宝石的
蛇发女妖的头,那顶宽边巴拿马帽子----他一看见她就立即把帽子拿在手里了。
他跳下马,把缰绳扔给一个黑孩子,站在那里朝她望着,那双朦胧的灰色眼睛瞪
得大大的,流露着微笑;他的金黄色头发在阳光下闪烁,像一顶灿烂的王冠。那
时他温和地说:曹汪蓉,你都长大了。然后轻轻地走上台阶,吻了吻她的手。还
有他的声音啊!她永远也忘不了她听到时那怦然心动的感觉,仿佛她是第一次听
到这样慢吞吞的、响亮的、音乐般的声音!
就在这最初一刹那,她觉得她需要他,像要东西吃,买马匹,要温软的床睡
觉那样简单,那样说不出原因地需要他。
两年以来,都是他陪着她在县里各处走动,参加舞会、炸鱼宴、野餐,甚至
法庭开庭日的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