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明白了,一个人离开了大伙儿是不中用的。”妈问汤姆往后怎么打算?
沉默了许久,汤姆说他想起了收容所里的情形。为什么不能到处都象那样过日子?
又说他要照凯绥那样去干。他老在瞎想,要是把所有的老百姓都聚拢来,象农场里闹罢工的那些人一样叫嚷一下妈担忧地说:“往后我怎么能打听到你的消息呢?
他们也许会伤害你,也许会把你杀了。我怎么知道呢?”汤姆不自在地笑着说:
“也许凯绥说得对,一个人并没有自己的灵魂,只是一个大灵魂的一部分。那么”“那又怎么样,汤姆?”“那就无关紧要了。我就在暗地里到处周游。
哪儿都有我无论你朝哪一边,都能看见我。只要有饥饿的人为了吃饭而在斗争的地方,就有我在。只要有警察在打人的地方,就有我在。人们生气的时候会大叫大嚷,我跟他们一起在嚷。饿肚皮的孩子们知道晚饭做得了会哈哈大笑,我跟他们一起在笑。咱们老百姓吃到自己种出来的粮食,住上自己盖起来的房子,那些时候,我都会在场。天哪,我这样说简直象凯绥了。
我想他想得太厉害了,有时候仿佛还看见他。”妈不大明白汤姆的意思。汤姆说他自己也不明白,一个人老不能走动,难免要胡思乱想。
妈该回去了,她一定要汤姆把钱拿去。汤姆没再推,牵着妈的手走出洞口,说了声“再见”。妈也说了声“再见”,就很快走了。他的眼睛又湿又烧,却没有哭出来。
上了公路,妈听见背后有脚步声。她慌张地回转头去,有个男人赶了上来,是个小农场主,有二十亩棉花,成熟得迟了点,现在总算可以摘了,想要雇一些人来摘,肯出九毛一百磅的工钱,妈问明了地点,说:“我们一定去。”回到未一辆大货车里,爸和约翰叔叔跟住在货车另一头的鱼雅丽先生背靠车壁坐在那儿。妈讲了明天去别处摘棉花的事,爸说最好开了卡车去,去早些可以多摘些。这儿的棉花快摘完了。鱼雅丽问,他们是不是也可以去。
妈说,当然可以;还说鱼雅丽一家可以搭他家的卡车,汽油两家平摊。鱼雅丽很感激,妈说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爸告诉妈,鱼雅丽先生是来跟他们谈一伴事的,这件事叫鱼雅丽很担心,原来他的女儿阿琪天天晚上跟何伯格一起在外面,没准出了什么岔子。阿琪已经,该有丈夫了。鱼雅丽夫妇也并不拘怨何伯格,还挺喜欢他,只是担心两家一旦分手,阿琪又会出岔子,他们不愿意丢人现眼。妈答应鱼雅丽,一定不叫他家丢脸,爸会跟何伯格说的;如果爸不肯说,她自己跟何伯格说。鱼雅丽道过谢,绕过隔在车厢当中的油布挡子,到那一头去了。
妈把爸和约翰叔叔喊到身边,一同坐在床垫上,低声对他们说:“我打发汤姆走了,到老远的地方去了。”爸和约翰叔叔都觉得只好这么办。爸说:
“我知道。我已经不中用了。我时刻想着过去的情形。老惦着家乡,这里的情形就象看不见似的。真怪,让女人当家作主了!女人叫干这干那,叫上这儿上那儿,我也满不在乎。”妈安慰他说:“女人比男人能适应环境。女人靠双手过活,男人靠脑子过活。你别发愁。也许明年咱们能弄到一块地呢。”爸怎么能不愁?手里一无所有,马上就有一长段日子找不到活干,再说魏泰强的产期也不远了。为了避开这些揪心的事情,他就老回想从前的光景。他说:“咱们这辈子象完蛋了。”妈笑笑说:“不,没完。这个道理又只有女人懂得。男人的生活是一跳一跳的孩子出生,大了去世,这是一跳;置了一块地又把它丢了,这又是一跳。女人呢,女人的生活象河水似的,不断地往前流。女人对生活的看法就是这样。咱们不会完蛋的。
人们总在前进,尽管有人死了,剩下的人却更坚强了。总得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一天也不能放松。”妈的话叫约翰叔叔想起他的妻子来,“当初她要是不死该多好”踏板上一阵缓缓的脚步响,何伯格从油布挡子边走进来。妈唤他过去,说他们正在交谈。何伯格说他也正想谈谈,他不久就要走了。妈问他为什么要走,何伯格说他跟阿琪想结婚,他打算去车行找个工作。听说何伯格和阿琪要结婚,妈高兴得要命,只希望他暂时别走。油布挡子那边的鱼雅丽太太也听到了何伯格宣布的喜讯,高兴地探过头来,说可惜没有喜糕,该做块喜糕什么的才好。
妈就说:“我来煮点儿咖啡,做几个饼子吧。”鱼雅丽太太说:“太好了!
我拿点糖来放在饼子里。”妈忙着和面粉的时候,魏泰强从外面回来,问妈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到何伯格和阿琪想要结婚,她一声不响地看看何伯格,转身又走了出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