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孑不知道为何柳玖溪那么讨厌他,虽然他一直没怎么用过脑子,但也知道柳玖溪一连串的刁难下,不是找到新奇玩具的恶作剧,而是真的想要折磨他。
虽然说柳玖溪平日里也没怎么折磨他,顶多让他罚跪,或者是大冬天的让他抓鱼,抓到了又说不吃,诸如此类,花样繁多,钝刀子磨人,一时要不了人命,却让人难受的紧,还不如一刀子来个痛快的。
九一对他向来不错,虽然成了皇帝的妃嫔,但在私底下见了他,依旧是很亲近。九一不止一次碰见过他被柳玖溪刁难着做事,于是私下里约他,问他怎么回事。
私下议论主子是大忌,九一很快也从他沉默的神情里想起来了这一点,应该是顾念着莫孑曾经帮过她,所以她给了一个消息,“据说承熙长公主身边有一个暗卫,你没见过。长公主葬身火海,她大概是怨恨着那个人的。”
莫孑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他们这些人一向命贱,默默的守候着等到天明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恩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悄无声息的死去,被人恨着,也是一种幸福吧,至少有人记着,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
他不敢离开柳玖溪太久,怕她发疯,而九一身份异于往昔,如今也是如履薄冰,不敢离开他人视线太久,所以两人不过说了三四句话就分开了。
莫孑刚回到碎玉轩,碎玉轩静悄悄的,不知为何,竟没有看见一个宫女太监。莫孑心中一慌,生怕出了什么事,急急忙忙的往前面走。过了一道圆形拱门,他就看到柳玖溪只着了单衣,赤脚站在雪地上,愣愣的看着他,莫孑不过一眼就发现她是在发呆。
柳玖溪没出事,莫孑脑子里闪过这一句话,松了口气。白堤坷到底有多疼爱柳玖溪,他们这些人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柳玖溪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差错,他怕是要被白堤坷扒皮剔骨,不得好死。
现在看到她发呆也没有什么惊奇,只是跪下行礼:“主子。”柳玖溪半夜里经常惊醒,然后茫茫然坐在床上,目光空洞,飘忽的目光落不到实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他眼尖的发现,柳玖溪的眼眶有些红,脸上还有一丝不易发觉的委屈。
柳玖溪像是被突然从梦里惊醒,脸上空白了一瞬,然后像是才看到他一般,厌用嘶哑的声音厌恶的说道:“去哪儿了?”
莫孑回道:“属下去了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暗卫,永远也不能向主子撒谎,用了无数鲜血浇灌出来的规矩深刻在骨血里,莫孑几乎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回答了。
“去那里干嘛!”柳玖溪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烧出一个窟窿来。
“······”莫孑盯着白的刺目的白雪,没有回答,不知染上红色该是怎么样的艳丽。过了一会儿他才缓慢的说道,“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
柳玖溪勾起一个嘲讽的笑,没有说话就进了屋子,所谓忠心,不过如此。莫孑张了张口,却没有蹦出一个字,他不能说,但也不能欺瞒,说了,会害了九一,不说,仅凭此就可以以死谢罪。
冷寂的风从琉璃瓦上流泻下来,淌过空落落的枝头,在铺了白锦的地上滚来滚去,已经湿透了的小腿凉嗖嗖的,一股寒意透过皮肤肌肉直往骨头缝里面钻,莫孑垂在身侧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看着依旧沉暗的天空,竟也看出了几分美感,或许这是他在最后的时间里能看到的景象了。
柳玖溪一直没有出来,也没有传达任何的命令,院子里的人渐渐回来了,看到他不约而同的离开好远,像是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跪得不巧,正好是在路中央,但也没有人敢说他跪的不是地方,怕晚上被他报复。
莫孑明白他们的心思,也不奇怪,对于普通人来说,他这类人,卑贱的同时又神秘强大,让人唾弃又畏惧疏离。
许是在院子里站的久了受了寒,傍晚时分柳玖溪就发起高烧来,恍恍惚惚的听到掌事的大宫女在敲门,她张张口,嗓子却火烧火燎的,跟数百年没有下过雨的沙漠一样干燥,又瘙痒的不行,恨不能让人挠烂它。
她体内被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寒毒也蠢蠢欲动,像一只只小虫子一样在体内爬来爬去,又惊悚又恶心又难受,或许人死后身上生了蛆就是这种感觉吧。
敲门声不过响了一会儿就停下了,然后屋子里就又恢复成一片寂静,神志昏沉间,柳玖溪心里突然弥漫上一股难言的恐惧,她以前听说有人因为发烧而死,那她会不会也就这样死去。
虽然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除了白堤坷,每个人不是想要她死就是想要榨光她的最后一丝价值,但是死了······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黑黢黢的一片?秦桑说人死后就会去地狱,罪孽深重的会到十八层地狱里。
柳玖溪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去十八层地狱,即使去了她也不怕,不过就是在那么一个鬼地方,没有人给她烧香祭拜,没人记得她,一个人来一个人走,她想她做鬼她都会做的不安生。
她好歹活了这么多年,居然没有人肯给她上一炷香,或许白堤坷会记得这天地间曾经存在过她这么一个人,但柳玖溪宁愿他不记得。柳玖溪不傻,她知道白堤坷为何对她这样好,所以她觉得这样的的好她受不起,更加还不起。
恍恍惚惚的她听见门被人一脚踹开,还有很多人的斥责惊喊,真吵。这个念头还没有转完,她就被人用被子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