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在跟另一个人解释什么,絮絮叨叨的,好一会儿才闭了嘴。
然后,楼下转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自下而上,渐行渐近。
心,有些紧张。
毕竟那天,他太过份了!
我感觉,他灵魂深处伏藏着一只困兽。但在人前,这只猛兽是沉睡的,所以梁泓辰永远都是风度翩翩,进退有礼。而我,总是无意间触毛了那只兽……让这位京城四少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尽数落在我的眼前。
来人上了二楼,直迈入内。
我又惊又喜!是师太。
“还好吗?”师太率先发问。
总算松了一口气,我冲她微笑,“嗯,谢谢你。”
“谢我干嘛?”抬手托了一下v型碎钻眼镜,她环视一圈,倒没半张椅子可坐。
“不是你打的电话吗?”
“什么电话?”
“……”
不是她?那会是谁?能让梁泓辰在这种时候撤下阵来……
她往落地窗踱了几步。逆光下,一身蕊黄valentino套裙,呈现出不同层次的深浅。
“张豪苒已经神智昏乱了……”
“……怎么回事?你不是请人了吗?”
“嗯。”
我坐在床沿,单手支着拐杖,“怎么处理的?”
“天师嘛。自然捉鬼。”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怎么感觉不太对呢?
云山临走前提过,道不同……他是全真,对方是正一。
说到捉鬼,确也是正一所长。忽然想起,张豪苒体内灵界众多,起因却是婴灵……
“你请的哪一位,要将所有的灵界都驱散?”
师太双手交叉在前,点了点头。
我脸一沉,手中的拐杖重重地一杵地板。
“怎么能这样?!张豪苒到底有多少灵界附体,我不清楚。但他一力主张,甚至威逼女友堕胎……这个婴灵没有附在妈妈身上,就是因为ta更怨恨爸爸。张豪苒已经杀了这个孩子一次,还要再杀一次吗?!”
她没有回答,垂下手,“那你说怎么办?”
“只能超度。不断地超度。婴灵,很难化解……”
“虽说小鬼难缠……但,有那么费劲吗?”
师太这是怎么啦?!
我长长地睨着她。虽然嫌弃,但却不得不解释。
“孩子跟父母的配对,是冥冥中的安排。双方都没有选择权及预知权。但无论孩子因何而来,张豪苒却剥夺了ta生而为人!不管张豪苒是佛教、道教、基督教……或是无神论者,在人伦上,他确实扼杀了一个生命。这跟他杀了一个出生了人,还不一样。”
“为什么?”
师太侧身,踱了几步,半坐在榻上。
彼此的视线终于平平相对。我收起了不屑,认真严肃地说下去。
“出来才死去的孩子,是可以入族谱,进祠堂。至少有地方可呆,跟祖先灵一样,得到供养或超度。胎死腹中的婴灵,是未生先死,投胎是最难的!而且没坟没碑没牌位……没有一个属于ta的立锥之地。灵力又最弱,真是连游魂野鬼都不如!处境如此恶劣,偏偏又最不受重视,得到的帮助最小。婴灵没办法,只能依附父母,寄望父母施以援手。”
说到这里,我皱眉,摇摇头,长叹一声。
“可父母们呢?做一个人流手术,又便宜又快捷,完事后真像没事儿一样!然后游戏继续打,姑娘继续泡,你让附在张豪苒身上的两个小女儿怎么想?这可是夺命债!本身就很难化解……不去忏悔超度,还要将她们打得魂飞魄散?!有这个道理吗?”
师太不语,只默默睇过来。似乎在看我,但眼里只有沉湎的思绪。
我心头一动,“你也算术数中人,这些道理,怎么可能完全不懂?”
她笑了。淡淡的自嘲,像一抹化不开的墨染。
“我也知道请的人不对……”
“那你?……”
“呵呵,我是故意的。”
“……为了?”
“气走他。”
她一语向我挑明,让我有些始料不及。毕竟这纯属极私人、极曲折的心事。
云山走前,对她虽未置一言,但……
我虚抱着拐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宁揽千江水,莫动道人心。师太高义!”
她垂眉,嘴角浅浅抿起。
“现在情况怎样?”
“自家儿子这般情况了……听说张小董重金请来一位高人,明天就到。”
她微微一顿,托了一下镜框,“你帮我把把关?”
“……”
星舆这一滩浑水,我半点也不想再沾!但前提是,我得先离开这里。
见我没有应下,师太轻嗤一声,“难道,你想在这里住下去?”
“当然不想。”
对上师太的视线,我有些无奈,“麻烦你劝一下,您的表外甥。”
“呵呵,泓辰被那些女友们惯坏了……你想想他喜欢你什么?”
“……”
揉了揉侧额,我若知道他喜欢我什么,我早就甩给他了!
“还不明白?”轮到师太鄙视于我。
“别的女人有求于他的财色名利,有所求自然紧张,一紧张就落下乘。你倒好!无欲无求,让他无从下手。”
“……”
那我应该……努力花他的钱?拼命让他买包包、买香水、买房买车买飞机……
眨巴一下眼睛,我能展开的想象,也就这样了。
她两腿交叠,右脚一勾一翘,隐约可见红底高跟鞋头。像一把三角形的火焰,撩拨着潜藏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