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渔村,海风习习,灯火昏黄。
不知为何,夏日的夜空里竟洒落起了小雨,滴答的声响,宛如摇篮曲,催人入梦。
在小渔村的不远处,一间普普通通的房舍里,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正在清洗碗筷。厨房有些狭窄,灶上的大铁锅里堆满了盘子,一锅的水还微微泛着热气,隔壁还传来阵阵热闹的欢声笑语。不过,在这里,在这少年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的欢笑,有的,只是些许汗水,和他忙碌的身影。
“海鱼!动作麻利点!收拾完了赶紧去你赵大锤家借点苦艾来,这些天的蚊子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微胖的中年妇女站在门边叫唤着,一脸的不耐烦。
这少年抬起头看了看,立马回道:“好的二婶,很快就收拾完了。”
闻言,那妇人瞥了一眼地上的大黑狗,又自顾自地离开了。大黑狗趴在地上,看了一眼妇人离去的方向,不知是不是巧合,很通灵性地也如那妇人一般,回了一个白眼而后转过头,安安静静地陪着眼前名叫海鱼的少年。
其实,这少年并不叫海鱼,他的本名叫作海修,海鱼只是他的小名。在这种偏僻的乡下小渔村,几乎每个孩子都有一个顺口的小名,而很多大人,也有一个个不同的外号。比如他二婶所说的赵大锤,因为他家是打铁的,整天都拿着个大锤敲敲打打,所以就有了个赵大锤的叫法。
海修是个遗腹子,他母亲还怀着他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在一次出海打渔中遇难了,而他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也难产去世了。因此,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所有人扣上了不祥的帽子。克死了亲生父亲,又克死了亲生母亲,不少愚昧而迷信的村民都叫嚷着要把他架在火上烧死。幸好,那个时候他有个当村长的爷爷,读过不少书,对那些鬼怪迷信之类的东西从不相信,硬是顶着全村人的压力将他独自抚养成人。海修这个名字,就是他爷爷给取的。
不过,在这打渔为生的小渔村里,能有几个读书人呢?在海修十岁的时候,他爷爷也去世了,可哪怕过去了十年,哪怕他爷爷是寿终正寝,也被无数的人再次认定就是他又克死了自己的爷爷,还四处宣扬着他爷爷的下场,不信邪的下场,终究被自己的孙子给克死了。
那时候的海修很绝望,很无助,第一次彻底地感受到了人心的可怕。什么是人言可畏,或许这就是人言可畏了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下来的,他只知道自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很久,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等他出来时,发现他父亲的房子,和他爷爷的财产都变成他二叔的家产后,他才有了继续活下去的资格。当然,这种资格在他二婶眼里,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呼来唤去的免费勤杂工而已。
屋外的滴答声渐渐平息,海修也终于洗完了最后一个盘子,又简单打整一番后,这才探着脑袋朝屋外看了看。
“大黑!过来!”
海修轻轻叫唤了一声,随即又取了个小灯笼和背篓,便带着大黑狗往赵大锤家赶去。
今天本不是什么大日子,只是前些天,海修的二叔出海打渔捞了个奇特的珍珠贝,打开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两颗伴生的珍珠,一黑一白,鸽子蛋那么大!也不管这是祥瑞还是什么不祥之物,因为昨天终于在附近的天海城里卖出了一大笔钱,本着见者有份的大气,这才设宴犒劳了一番同行的几个渔夫。
咚咚咚!
“谁呀?”
“赵大叔,是我,海鱼,二婶让我过来找您借点苦艾。”海修隔着门窗回道。
门栓响动,一个跛脚的大汉打开了房门。这大汉就是赵大锤,早些年被铁水烧伤了腿,便从此再也没有出过海,与同样从未出过海的海修很聊得来,算是同病相怜吧。海修不能出海,是因为出海打渔有个规定,不能带上女人,也不能带上如他这般的不祥之物,否则便会遭受海神的诅咒,厄运缠身。
“哦哦,小鱼啊!进来吧,快进来!”赵大锤笑着说道。
海修放下灯笼,那大黑狗一溜烟地就蹿了进去,原因无他,找耗子去了。
“嘿,这大黑,还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赵大锤笑道,转身便领着海修往阁楼上走去。海修也不说话,憨笑着挠了挠脑袋。
海边的小渔村潮气重,苦艾都得晾在阁楼上,一来有风,二来方便太阳晒。赵大锤有个儿子,成了亲后就搬到天海城内去了,只剩下赵大锤一个人在这里。不是他不想搬过去,而是他喜欢这里,这里是他的家,也是他的根!
阁楼上有一盆海螺花,羞答答的,还有些水滴,许是赵大锤怕它被雨淋坏了,这才搬到窗台上。风一吹,淡淡的馨香飘荡在整个屋子里。
“你二叔不是发财了吗?还来找我这个老家伙借东西,哼,不像话!要是我能出海打渔,这些年下来肯定能捞着一箩筐的珍珠!个个都比他的鸟蛋还大!哼哼,傻小子,你信不信!”赵大锤一脸老气横秋地吹嘘着,一边捆着苦艾往海修的背篓里放,放完还用手压得紧实点,好多放一些。
海修闻言,一个劲儿地点头,“嗯!当然信!”
赵大锤对海修的表现似乎还算满意,两只手在拍灰尘的时候拍得格外响亮。随即,又跛着腿下楼,往卧室走去。
“我有个好东西给你,来,咱爷俩儿分了!”
说罢,赵大锤拿出一块儿彩纸包裹着的长条状东西在海修眼前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