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玄冬带着陆青湘重新回到厢房,同行的还有那个身着素袍的图管事。
云杏的脸和嘴已经清洗过,搽了药,人也要精神许多。
邵玄冬命人煮了茶,陆青湘与图管事面前都分了一杯。
三人各有心事,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苏逸轩的邀帖被呈到了桌面上,三人的目光同时盯去。
邵玄冬打开雕花木盒,取出里面的洒金帖,先浏览了一遍,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按说,福王府已经向陆宅发过邀帖,苏仪宾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特意再出一封邀帖单独给陆二小姐呢?”
这话既不是问陆青湘,也没看着图管事。
陆青湘盯着邀帖有些发怔。
图管事轻轻锁了眉头。
“说句不好听的。”邵玄冬目沉如水,“苏仪宾此举,当真有失妥当。郡主乃福王之女,陛下堂妹,此桩婚事又是御赐,举国皆知。
而苏仪宾与陆二小姐虽为表亲,但从前到底是有过婚约的。临近大婚,却如此不知分寸,不知福王与陛下知晓后,当如何?”
图管事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
邵玄冬却将邀帖递给陆青湘,“陆二小姐与苏仪宾相识多年,应该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
陆青湘缓慢接过,邀帖入手的瞬间,仿佛抓住了一块烫手的火炭,差点甩脱。
静静看过几秒,陆青湘又沉默了几秒,这才将邀帖放下,耷拉着眼皮,睫毛微闪,吐字若游丝,“此帖……并非苏仪宾所书。”
“哦?”好半天后,一直盯着陆青湘的邵玄冬这才出声,“虽然陆小姐已经作证,但可能还需向苏仪宾亲自请教一番才好。”
“将军。”图管事似乎再也坐不住,起身道:“今日郡主与仪宾大婚,此事可否容后?眼下,最重要之事当是捉拿真正的行凶之人,以及毁坏御赐之物的贼子,还陆小姐一个清白。”
图管事看了邵玄冬一眼,“时辰不早,小人只怕府里的奴才蠢笨,还是亲自去监督一番的好,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邵玄冬往椅背一靠,“有图管事这句话,我自然是放心的。”
“毁坏御赐之物?”图管事走后,云杏忍不住发问,“不会是那对‘并蒂同心’玉雕吧?
我和小姐进去的时候都还好好的,谁这么大胆,竟敢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不对啊……”
云杏喃喃道:“这么多双眼睛盯着,难道还捉不住一个小贼?”
陆青湘自看过那封邀帖后,就似乎化作了一尊雕像,一动不动。
脸上的神情仿佛掩了厚厚的云层,让人看不透彻。
邵玄冬收回目光,“唤作秋月的丫头,借贤妃之名,引你们到这里来。
如果不是发生德昌侍官殒命的意外,那毁坏‘并蒂同心’玉雕之名,最后会落在谁头上呢?对方大费周章,总不会是请你们主仆过来欣赏玉雕的吧?”
云杏猛然瞪大了眼睛,“他们是要嫁祸给小姐?”
邵玄冬微微抿唇,云杏用双手捂住了嘴,眼睛仍然瞪地老大,既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又有些惶恐。
刚才邵玄冬和图管事的对话,她都听在耳里。
邀帖如果不是苏逸轩写的,那谁又有这样的本事假借他的名头?
而在这福王府里,又有谁敢这样明目张胆地嫁祸她家小姐?
那呼之欲出的答案,令云杏在惶恐之余又感到了一丝愤怒。
明明瑶英郡主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什么还要算计她家小姐?
“云杏。”邵玄冬看向门外,“陆老夫人她们还等在门外,可以去向她们报一声平安了。”
云杏呆住,“可是……”
案子不是还在调查吗?
“去吧。”久默的陆青湘出声,“告诉母亲和祖母,就说我还需要配合邵将军做一些调查,但眼下的线索已经证明与我无关了。其他的,不必多言。”
云杏停在原地沉默了一阵,似乎才接受完陆青湘的话,点点头,行礼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邵玄冬与陆青湘两人。
陆青湘的双手扶上茶杯,看着那缓缓升腾的热气,她的眼眶湿润起来。
邵玄冬桌下的手紧握在一起,“这件案子,很快会有一个结果,但可能,不是你想要的结果。报歉。”
陆青湘露了个微笑,看上去带了一丝苦涩之意,“毁坏御赐之物的罪名,可大可小。何况,这是赐给郡主的大婚之礼。
贤妃一向是公正之人,所以对方借着她的名头,让秋月引我来这里,便是要杜绝贤妃为我开脱。
如果不是德昌之死,此时此刻,恐怕不止我,连陆家上下,也要承受陛下与福王的怒火了吧。”
邵玄冬问,“那封邀帖真不是苏仪宾所写?”
陆青湘闭上双目,泪珠盈出,嘴唇微微发颤,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手中的茶杯转动起来,杯里的茶液滚动翻腾,跳跃着倾洒在陆青湘的手背上。
邵玄冬身子前倾,伸手按住杯沿,“够了。”
陆青湘的双眸蓦地睁开,浓厚的水光之后,迸出了两团怒火,她压抑着声音,却字字如弹珠,“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个陷阱,他那么聪慧,真的想象不到我,甚至陆家会遭受什么吗!”
邵玄冬没有回应,陆青湘也不需要他的回应。
邵玄冬松开茶杯的同时,陆青湘猛然握住茶杯痛摔在地,然后趴伏在桌上呜咽起来。
并不是痛哭,而是断断续续,浮浮沉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