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四年四月初七
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的雨,细雨缠绵,整个黎渊城像是掉进了云里,化进了水里,湿漉漉的,仿若娇滴滴的女子,细看起来,竟有些心疼。在这黎渊城中,有座别院,叫做棠庭苑,因曾经苑主人,喜欢海棠花,而命名。如今正是海棠花,盛开的季节,被雨水打落的海棠稀稀落落的,散在院中,不经意间,有些淡淡的凄凉。
自从,苑主人,也就是当今西昭国国主曾经的爱妃,棠妃,去世之后,这里渐渐成为一片禁地,只是这些年,关于这里的传言却从未断过,有人说棠妃突然暴毙,死相极其悲惨,像是被妖怪所杀,也有人说,棠妃,被海棠花变得妖精上了身,最终死于非命。只有,她知道,这些都不是真相,棠庭苑真正被禁的原因是她,一个被囚禁在这里,十年的公主,西昭国的大公主,夜黎裳。
黎裳,离殇,她一出生,母后因难产而死,父皇请西昭国的大祭司来占卜,她被定为不吉,按照西昭国的国法,凡是新出生的婴儿,被占卜为不吉之人,都要交于大祭司,并处于极刑。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她没有7岁之前的记忆,仿佛沉睡了7年,再醒来,就在这寂静的棠庭苑中,那天正好是棠妃去世后一个星期,也就是那时关于这里的种种流言开始流传。
那天,她从睡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带着面具的面孔,那是张精致的银白色的面具,眼睛的位置各有三条红色的痕迹,像是爪子的抓痕,一眼看上去有点像狐狸,7岁那年的黎裳,觉得似乎在梦里梦到过这样的面孔,无比的亲切,伸着细小的手指,去触碰男子的面具,男子伸手抓住她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握在手心里,他说,“从此你就叫夜黎裳,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徒弟,我会传授你该学的,但是在你17岁之前,你不能离开这里半步”说着拿出一块桂花糕,放在黎裳的口中,“好吃吗?”一丝丝甜味顺着嘴巴流到嗓子眼里,甜甜的滋味都要从嘴里溢了出来。黎裳点点头,抿抿嘴,觉得自己吃了世上最好的东西。男子伸手又拿出一块放在黎裳的口中,轻声道“只要你乖乖的在这里待着,你每天都可以吃到好吃的桂花糕,你要听话”于是,亲昵的捏了捏黎裳的小脸蛋,透过面具,她似乎看到了师父的笑容,黎裳想师父的笑容定是和这桂花糕一样的甜,心里漫出一阵温暖,稚气的问道“师父会经常来看我吗”“会的”只是这句,会的,一等便是十年。
这时微风吹过,撩起的雨花,带着些许的寒意,轻轻的落在了黎裳的脸上和鼻尖上,坐在窗前的她,忍不住打了个颤,此时窗外已是黄昏,天色渐暗,黎裳合住窗户,起身,沏好一壶碧螺轩,拿了两个茶杯,几块桂花糕,一同放在案上,和往常一样,她在等一个人这十年来,每当夜色降临之时,她就会梳妆打扮,准备好一切,静静的坐在这里,等着盼着,只是一晃十年过去了,师父却再也没有来过,倒是师父的大徒弟夜凌天,经常带好吃的和书过来看她,她也是从凌天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师父就是西昭国的大祭司,只是没人知道师父叫什么,他似乎活了好久,久到忘记了名字。因为面具像狐狸的原因,黎裳和凌天,背地里称他为狐狸师父。
狐狸师父,是个不靠谱的人,扔下几块桂花糕,拍屁股就走人,轻而易举的就把她圈在这里十年,更别提传授她知识,这十年她基本都是自学,凌天经常会带好多制毒的书,给她,有时候也会抓几只蛇,蝎子,蜘蛛,或是拿些花草,来让她作为制毒的材料,这样反反复复十年过来,如今的她,高手说不上,自保还是可以。本来她是想学占星卜卦之术的,像师父和凌天那样,穿着一袭白衣,站在祭台上,为天下苍生占卜,只是凌天说师父不让她学,只准她看制毒的书,活生生的把她弄成了个毒女。想到这里,心里有些不快,给自己到了杯茶,品了口,嘴里觉得苦,又吃了口桂花糕,再看向窗外,已经是一片漆黑,雨还在下,倒是小了不少,看样子,师父今天也不会来了,叹了口气,突然想去苑中走走,起身披上一件青衣斗篷,推门而出,站在廊中,空气微寒,没有月色的夜晚,显得更加的死寂,黎裳想,当年的棠妃是不是也曾像她一样,拖着残缺不堪的身体,独自等在这空旷的院中,等待着心里盼着的人,听凌天说棠妃,是得了种怪病,开始是高烧不退,接着身体溃烂,最终全身溃烂腐烂致死,自生病之后,曾经宠她爱她的皇帝,就再也没有来看过她,自古帝王多薄情,皇家的感情,向来不能当真。认真了,便是输了。
夜色更浓了,黎裳淋着雨,踏着雨水,向院中的海棠花走去,雪白的面孔,艳丽的朱唇印在黑暗中,有些说不出的妖艳,单薄的身体,像是随时就会倒下一样,又显得格外的嬴弱。细长的手指轻轻的触碰一朵海棠花,只是一碰,就随着雨滴飘落,越是美的花,越是容易凋零,像极了死去的棠妃。心中黯然,越发觉得夜寒,不由的抬头看向,面前几步远的紧闭的大门,心里更是一紧,这十年来,她其实不是没有想过逃出去,无论是出于想去找师父的心,还是出于对外界的好奇,也可能是一个人待的太久,过于寂寞,想去人多的地方,找人说说话。近几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凌天也来的越来越少,这种感觉就变得越来越强烈,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