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
她知道刘景行大有可能想到好点子,可她就是不甘心。
决定做状师时,梁以江就告诉她,凡是下定决心的事,无论吃多少苦都再不能反悔。所以谢蘅就算淘气贪玩捱了他的打,一边疼得大哭一边也要抽着气儿背律法条文。
少一个字就要打一下手心。
如果谢蘅只是他的学生,梁以江不会真舍得打;可她是他的弟子,嫡传的徒弟,再心疼都要下得了狠手,才能将她骨子里的邪劲儿给拔出来。
谢蘅上房揭瓦的野性子在梁以江面前也能收得见不着半点猫腻。
她想做个好状师,才肯接受梁以江这样的教法,才认真努力了那么久……现在这千辛万苦才学来的本事,还没来得及真正施展过,就冒出江郎才尽的丧气,任谁都会不甘心。
刘景行哪里能不明白谢蘅的心思?目光放在她手中的纸团儿上,得亏他过目不忘,瞟过一眼就知她写了甚么。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刘景行转了个方法,故作轻叹说:“说来那女人也真是惨,还没得到丈夫半点儿疼爱就守了活寡。本官记得她丈夫行老大,下头还有三个弟弟,其中最大的年十七,一个赛一个的混蛋。这姑娘一过门有三个小叔……哦,还躺着个卧病在床的公公。家里的农活儿都靠婆婆在做,估计这伺候人的事都落到了她头上……”
他一面说,一面看谢蘅的神情,“难怪不肯放人。”
谢蘅听言,很快眼睛一亮,“有了!”
“我的?”刘景行又犯病,喜孜孜地接了一句,“是小世子还是小丫头?”
“……我现在懒得掐你。”
谢蘅顾不上其他,转而铺陈一张白纸,挥笔落字,简直一气呵成。
之前谢蘅太囿于命格一事,再怎么说都彰显无力,皆因怪力乱神本身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信则有不信则无。
而刘景行这一番唠叨,却教她有了个新点子。
夫家坏寡妇名节,说她是克夫的命,将儿子之死归咎于她,要求以身赎罪,执意留人。
可她夫家的婆婆整日在外务农,独留下一女子守着四个男人,新妇若是不顺,则有违孝道;若是顺之,难保不令外人心生遐想,说三道四,认定她违逆天伦。
生死无常,已难言是非。可实实在在摆于世俗眼前的就是女人的名节。
涉及lún_lǐ纲常,这官司就好判许多。
谢蘅吹干新墨,先前在眉间攒起的郁郁一扫而空。刘景行支着额头打量她眼睛里的笑意,“这回满意了?”
“收工。”谢蘅开心坏了,“教师爷给诉讼司结一下钱。”
“……结钱可以,你得陪我到狮王会馆走一趟。”
“以公谋私?”谢蘅口吻轻快,不带责备道。
“怎么,谢司长是想状告本官么?”刘景行闭上眼,张开手,“要打要骂,尽管来罢。”
“臭美。”
谢蘅将状纸卷好搁在匣子里,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揉着发僵的脖子说:“出去走走也好。不过去狮王会馆做甚么?”
“按例巡察。”刘景行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