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在张府的时候还没觉出甚么来,如今见张雪砚这副模样,到底还是有些愧疚。她是一时痛快,保住了谢家的脸面,可同样也让张雪砚实实在在地难堪了一回。
想来他即便喜于不用再承父母之命,却也耻于教女方先登门退了亲。
“我不是想对付你的……反正现在退了亲,一切皆大欢喜了。”她解释道,“许世隽小孩儿心性,放鞭炮顽儿的。你若真气不过,我给你寻两挂炮仗来,让你在我家门口放一回,也算是‘礼尚往来’,你看行吗?”
谢蘅眼见着他眉尖愈蹙愈紧,乌眸中潜着恼怒,一时更为疑惑,不知自己哪一句说得不对了。
两家父母定亲时,她就与张雪砚私下商定,如若他日后觅得良缘,尽管知会一声,届时她必尽其所能成人之美。所以他们至少算同盟过,这次退亲无论过程如何,到底是还了他一个自由,再恼就说不过去了罢?
张雪砚捉住她的臂弯,“谢承缨……你怎么就……”
不明白呢?
谢蘅见他压抑着甚么,似乎是怒火,才晓得他是真得在气。张雪砚向来是个四平八稳的性格,鲜少有如此失仪的时候。
“你真恼不过?这还想与我动手么?”谢蘅斟酌片刻,觉得这个法子也不错,提议道,“那咱们打一架,就此两清。我理亏在先,便让你三招。”
谢蘅一方要撸袖子,正摩拳擦掌时,张雪砚却松开了手。
“……”
他拿谢蘅没有任何办法。
在风月□□上,他只擅长等待,可面对她,这样的擅长似乎毫无意义。
薛金云都能想明白的事,张雪砚自然更清楚。若谢蘅真对他有过一丝男女之情,断然不会为了争一口气就亲自退了这桩亲。
他从头到尾都知道,当初若不是她父亲谢正心执意,谢蘅绝无可能答应这桩亲事。
许久,他才艰涩道:“……今日到访,并非为打架而来。”
“那你想做甚么?”
“道歉。”
谢蘅哑巴了一阵儿。
张雪砚道:“是府上奴才不知人言可畏,四处传了些闲言碎语,伤了谢家体面,实为大不该。许公子的事,家父并未放在心上,你且宽心,若谢侍郎还与你计较,我这便去替你求情……”
一番话若是换了别人说,大有客套之嫌,可张雪砚哪怕是头发丝儿里都透露着真诚。
他从小时起就是这么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处处为别人着想,不带一丝虚伪。
与他相比,自己逞一时之快而让无辜之人蒙羞,真乃非人哉!
谢蘅一边暗叹张雪砚宽仁大度,一边也反省自己卑劣龌龊,然后拱手道:“那多谢张大公子,能不能帮忙去跟我哥说说情,让他放我出府啊?我快在府上憋死了!”
张雪砚:“……”
对谢蘅恼不起来,才是张雪砚最恼之处。
……
有张雪砚求情也不成,谢定南铁了心让她老实待在府上。谢蘅没办法,打牌也打腻了,这日钻到书房里寻了几本公案小传来瞧。
谢蘅越瞧越烦心,差回青将关于案录的书一概收走,不许在书房出现。
回青眼神闪烁,又意味深远,乖乖按照她的吩咐将书录都收拾了去。
几个小厮在清点书目,等过了半晌,谢蘅又恍回神似的说:“罢了,别收拾了,都出去。”
回青想,谢蘅大概是难以排遣时光。
可这世上甚么都缺,最不缺的就是麻烦。谢蘅开着门,麻烦也就到家了。
这日天热得糟心,府外四五个华服小公子,齐齐要来求见谢蘅。
薛金玉知道这些人是常与谢蘅混迹的纨绔公子,斥了谢蘅几句混账,却也允她去见了外客。
中庭,四个公子围站在一起,神色或愤懑不平,或着急难耐,见到谢蘅一并涌来,簇拥到她面前。
一人哭天抢地道:“阿蘅!世隽让别人给害死啦!”
谢蘅狠拧眉,顿时大惊,“你说甚么?”
又一人见谢蘅误会,赶忙纠正道:“不是,不是死,他现在被扣押在府衙大牢了!”
谢蘅一巴掌呼到方才说话人的脑袋上,“你把话在肚子里回一圈再张嘴成吗?”
这小公子捂着脑袋驳道:“真是有人陷害他!他不敢告诉家去,让我们来求你想想法子……谢兄不是刑部侍郎么?可否让府衙的通融一下,先把世隽放出来?他受不了牢里的臭味,刚才见着我还哭呢。”
谢蘅晓得定然是出了大事,连衣裳都未换,急匆匆出了府门,往府衙大牢里赶。
武老爷招招手,令一干小厮相继奉礼,“武某人不知该如何感激谢司长,这厢听闻诉讼司百废待兴,于是略备薄礼,以表心意。小地方拿不出太好的东西,还望司长莫要嫌弃。”
“哪里?武老爷可是帮了大忙。”
谢蘅来者不拒,差回青等人将礼一一收下。
武老爷见这司长的性子当真爽直,一时念头大动,忙拱手道:“谢司长以后若还有用得着武某人的地方,请尽管吩咐。您要是方便,我就让我儿少杨多往司中走几趟,有甚么脏活、累活,您尽管支使他……我这儿子没甚么别的本事,就空一身蛮力……”
谢蘅刚想拒绝,但听刘景行将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搁,冷声道:“武老爷,把眼睛放亮了,想做媒也得找对门儿的。”
谢蘅一脸疑惑,若不是刘景行提,她压根儿就没听说来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