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一挑眉,“恩?”
“走。”刘景行当即缴械投降。
谢蘅望着他笑了一会儿,两人一道进了房。她看状书,刘景行就将桌上摆着刚刚从井水里湃好的红衣荔枝剥开,问她要不要吃,谢蘅摇头:“不吃,正上火。”
刘景行问道:“现在还有什么好上火的?”
谢蘅扶额,低低回答:“唐无意一方的供词错漏百出,齐三郎的事情根本经不起查证。我已写好反驳的状书,虽然在证据上还差一些火候,可到公堂上却也不怕唐无意的花招。只是现下的问题并非唐无意,而是云娘……我替她做不了主,可却不希望这样输给唐无意。”
刘景行望着她淡淡笑了一声,道:“承缨,梁师父可教过你,状师是做甚么的?”
“为民请命。”
“云娘一案,命在何处?”
“和离。”谢蘅想了一下,又道,“不过,现在已是休妻了。”
“倘若陈筝不想和离了呢?”
谢蘅说不出话来了,很久,才低低叹息一声,“无命可请,自也不需要状师了。”
“官司都不必打了,那还论甚么输赢?”刘景行展开谢蘅的玉骨折扇,轻摇轻晃,“你呀你,总会自寻烦恼。”
若说她的苦恼是为了陈筝,也不全然是,她甚是明白自己在这样抉择的关头,能做的少之又少;可又是千百番的焦躁,说到底是将唐无意这个对手看得太重。
她不是自寻烦恼,她就是想赢。
刘景行几句漫不经心的质问,却与那戒尺无二,抽在她的背脊上,力道不轻不重,算不得惩罚,更似告诫。谢蘅轻声叹道:“云歇哥哥……”
“恩。”刘景行应了一声,应过后才意识到她称呼的这般亲热,眼睛亮了亮,险些连扇子都没拿稳,“恩?!”
谢蘅沉下口吻,“我方才错了,我不该说你是地鼠。”
“…………”这应该不是她突然叫哥哥的关键罢?
谢蘅道:“你是照妖镜转世。”
比张雪砚的那一面还亮。哪怕她是有一点点混蛋,都逃不过刘景行的眼睛,而这货也总有办法让人警醒,又不让人难堪。
“我听着,怎么就这么不像好话。”
“夸你的。”谢蘅撂下一句,将桌案上的状纸尽数卷到瓷筒当中,“那就绿水青山,见招拆招罢。”
……
回青差人在东西南北市跑了一圈,要找人可不大好寻,却是那随去陪着陈筝一起的奴才跑了回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急忙禀道:“回青姑娘……不,不好了……那翟夫人,翟夫人教人给拦住了!”
回青一下拧紧了眉,“你这是甚么意思?”
奴才张了张口,喉咙里生疼一片,也不知该从何说起,忙扯着回青道:“您先跟小的去罢……快救人去……”
回青一路小跑跟着他来到熙熙攘攘的市街,远远就看见陈筝被人团团围在中央。她正护着一个半大的孩子,刚刚才到陈筝的腰际,瘦得跟小伶仃一般,活似个黄豆芽,小小的蜷缩在陈筝的怀里。
陈筝抿起嫣红的唇,丽眸里有柔韧的愤怒,因骨子里的温柔而并不灼人,可却是坚定的,牢牢地保护住了那少年。回青见她这副神情,一时发了愣。
这实在不像是陈筝,那个无处可依时前来求助谢蘅的弱女子,此刻面对乌泱泱的人群,眼眸里竟寻不见半点儿惊惧。
回青拨开人群走过去。
陈筝声音遥遥传来,焦灼又愤恨,道:“他还只是个孩子,纵然做了错事,也该给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过一个肉包,要打要骂也就是了,怎能真剁了他的手指?”
回青闻见心里一紧,愈发大了力气挤过来挡在陈筝面前,略回头道:“怎么回事?”
陈筝不知该从何说起,那本在人群中拿着大菜刀的粗膀子大汉站出来,挥舞着刀大声嚷嚷:“给过他多少次机会,还不是照样来偷!到底是有娘生没爹养的狗杂种,打骂都改不了,你问问他,偷了多少父老乡亲的东西!”
有娘生没爹样一句好似一把锋锐的刀,直入陈筝肺腑,起先还不觉得疼,单是凉寒一片,骨子里头都渗出寒意来,让她下意识将这孩子拢在怀中。
“偷了甚么,我帮他还就是了。一大群老爷们儿,为难个女人和孩子算甚么?”回青见他手中的刀在眼前飘来飘去,饶是她这般功夫在身的,都不禁有些发憷,“把刀先放下。”
“你这次还了,有用么!下次还是要来偷!只有剁了他那手,才知偷是多么不要脸的事!”他不依不饶,上身□□,浑身都是腱子肉,魁梧非常,扬起刀恐吓道,“你们少多管闲事!我也告诉你罢,他这个小子可晦气!各位父老乡亲可能不大了解,这小子叫鬼三儿,他娘活着的时候不守妇道,被夫家发现与下人偷情,这就赶出了门去。娘家人嫌她丢脸,把她卖给了个死男人,冥婚下土,是在棺材里把这孩子生下来的!”
这一听这鬼三儿是个棺材子,母亲又是这么个淫妇,一干人忙打晦气,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娘贱妇命硬,这样都没死,从棺材里爬出来,没想到还养出来这么个祸害精,专会偷东西。”卖包子的扬扬刀,对着围观的百姓说,“这包子么,一文钱一个,我敞开门做生意,还真不把这些小钱放在眼里。我这生意都可以不做,但必须得讲道理是不是!他偷一个两个,是,不算大错,可要是每天都来偷,这不就跟个苍蝇一样,叮不着人,但就是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