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经年,我终于明了,千年前,为什么哥哥――冥尊森罗会自摘冕冠,前往地狱第十六层,再不出世。
他们说,他在那里受罚,以消除罪业,可是,我在混沌与迷茫中等了千年后才明白,无望的等待太磨人了,他只是找事做,来代替等待。
我在冥界上千年,做的唯一的事情也是等待,可是,就算我几乎忘了在等谁,我也记得,就算我等了那人,她也与我无关。
――第四桥君主长生君语
二月二,龙抬头。
宜祭祀,宜出游。
冥界二十四极天第四层。
长生道。
长生殿静得让人心中发毛,微泛淡色血光的一轮明月遥挂在莹紫色天空中,妖异而美丽。淡血色月光落在水晶似的玄玉砌的长生殿上,显清冷,也衬得它让人望之而不自觉甘心跪拜。月华下,整个长生道亮似白昼不过,太阳神东羲的神辉照耀不到的冥司,白天与夜根本没什么分别,只是,白天明月花神的遗姝明月花盏的神辉光耀大地,夜里,明月盏谢后,圆月东升,月华照亮天地。相同的光辉,同样清冷,可此番清冷,却不比这长生殿。长生殿外,众阴司皆跪伏阶下,同祭那些逝去的君主。这同样的情景同时发生于其他极天,当然,比长生殿尊崇的那三个位列长生道之上的极天除外。
虽说除那三道外的二十一极天同祭,可长生殿比起其他极天来,又特殊了些。其他道是君王领祭,就是君王缺位的那几个极天,也由高阶阴司领祭,可长生道却好,不仅君主不在,连那个长生殿唯一的高阶阴司也不在。
长生殿的密殿中,不同于其他殿的密殿,所藏的,不是奇珍异宝,亦非珍贵典藉,它中藏的,只是一汪水,或者说,是那汪不流动的水中盛开的,飘零的曼珠沙华。
冥界,曼珠沙华的叶盛了万年,花其实有万年不现了,现在,藏在长生殿中的这些只是被时间禁制强留下来的花的影子,倘时间禁制被撤去,那般殷红,皆会成为灰尘。
那池旁,一树梨花压枝,清冷疏离,偏偏,斜倚在树下,一腿微曲,一手支头,另一手中提了碧玉酒樽的男子一袭玄衣上绘着大朵的血色的曼珠沙华,将那树梨雪的清冷荡尽,连带着,那树雪白也带了分妖娆来。可是,妖娆的雪,妖娆的花,却被那男子的一个侧脸压了下去。可这般妖孽的脸,这般妖娆的人,却让人不敢逼视。他身后,墨发如鸦展翅,徐徐的铺了一地,发梢浸入水中,漾着,似情丝旖旎。可是,或有人知,这风月温柔从不与他有关。
――这是长生君,是长生道的帝王,是冥君与第十层地狱的君主逝去地藏王隐于第十七层地狱后,这二十四极天大的王。
长生道高阴司长生殿佐官若卿低头敛目候在密殿之外,以第一时间听侯自家君王吩咐,不过,他也明白,每年这个时候,他家君王都会独自在密殿中呆一天,根本无须他侯着,但,冥界向来规矩森严,他必得恪守本职。
每年,长生君都会独自祭奠,千年来,不曾改。只是,若卿并不知道他家君主在祭谁,或者说,有什么人值得他祭奠,又有哪个人能得他家君主这样的人凭吊和怀念,若卿着实好奇,不过他尚没有那个问他家君主这种问题的勇气,也没有以性命为代价来满足好奇心的觉悟。
“被囿于这冥界君位千年,也等了千年,祭了千年,可是,到底我忘了我在等谁,在祭谁。当真可笑,寂非桀啊,你当真是越活越过去了。”长生君将手探入池中舀了一瓣在水中飘浮不动的花瓣,那丝殷红在出了池水时便零落为埃,连水也从他指缝渗出,一滴不剩。他甩甩手,然后重端了酒杯,对着映在杯中的自己说道,然后,兀自苦笑。
笑未落尽,他眉间便藏了刀锋,他刚刚竟感觉到
“竟有阴司挑着这祭祀日归,有意思,真有意思”
长生君提酒樽起身,推开了密殿门,见到候在门口的若卿,他脚步未停,可若卿忽见推开的门,却是愣了一愣,未等他神,那厢长生君的命令已传了过来。
“来,去召集我长生道的阴司去苦海边,咱们呐,去看看哪个人那么会挑时间。”
“诺。”若卿深揖,然后跟了上去,对长生君只在密殿呆了半日这一反常的举动绝口不提。
二月二,龙抬头。宜祭祀,宜出游。
清风微和,倒真如日历所载,今天是适宜出游的好日子。不过,倘若时间可以倒到今日出门前,沈长安一定会翻白眼对着那张日历来一句“屁”长安觉得自己今日一定是犯了太岁,不然,也不会倒霉到把她的人间一日游给弄成地府游来。如今,长安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那狗屁日历给烧了。你说,日历若是准确,自己怎么就跑到车轱辘底下去了呢
不过,在长安看来,死亡也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事,至少,它来得比生活简单。只一场简单的车祸,就结束了她显得有些悲哀的生命,没有痛苦,没有悲伤,就跟睡着了一般。甚至,当她的魂离了肉身,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有人慌乱,有人看着热闹,但是,她自己却是笑了。
那么多种表情,唯独没有哭泣,你说,她活着是不是很悲哀。
世人活着,都很悲哀。
青天白日下死去,长安并未得传说中的无常鬼来将她的魂拘离人世,只是,很突兀的,她的面前,出现了一座桥一座斑驳古老的桥。
桥这边是繁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