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尉、国尉。”
有从前线退下来的秦将郑因来到白起与司马错面前,沮丧地说道:“前面的韩军与方城军反击猛烈,实在是难以突围……”
白起闻言大怒,怒声骂道:“韩军与方城军,合计不过六七万,我军抛开抵挡齐燕两军的断后军队,此地亦有六七万军队,何以竟不能杀穿过去?!”
说罢,他抬手指向前方,沉声喝道:“我不想听任何借口,我的命令从始至终就只有一条,杀出去!不惜一切代价!”
“可是我军的伤亡……”
“你难道听不见我的话么?我说,不惜一切代价!”白起怒视着郑因。
他发誓,若非这郑因是司马错原先麾下的将领,他早就下令将这厮砍了祭旗了。
此时,司马错亦沉着脸呵斥道:“郑因,听从国尉的命令!”
“是……”
郑因咬咬牙,转身离去。
看着郑因离去的背影,司马错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转头对白起解释道:“郑因,是老夫帐下的老人了,绝非是贪生怕死之徒……多半是损失太大了。”
白起微微点了点头。
他知道的,因为从方才起,便源源不断地有士卒前来禀报,说这个将军带的兵被打溃了,那个将军带的兵被打溃了,比如将军晋邝的部下,五千人将乌荣,仅仅只是两轮进攻与反击,乌荣麾下的五千军队就被打溃了,就连乌荣本人也是身负重伤。
但没办法,值此关键时刻,他不能退。
他沉声对司马错说道:“损失惨重的,又何止是我军?对面的韩军与方城军,他们的损失惨重并不会比我方少些,但蒙仲还是不断加强阻击的力度。……事到如今,看的就是谁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听到白起的话,司马错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旋即又说道:“但……”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旋即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他其实是想提醒白起,相比较韩军与方城军,他秦军的处境更加恶劣,毕竟他们此刻除了面前的韩军与方城军外,左侧、右侧、后方还同时遭受着齐军、河东魏军、燕军这三支军队的进攻,四面被围的处境,让他秦军的士卒们逐渐对这场仗的胜负感到悲观,从而士气也逐渐低迷——这正是他们多次突围却仍被韩军与方城军拼死挡回来的最关键原因。
但想了想,司马错还是将这份提醒又咽回了肚中。
原因很简单,一来他能想到的,白起也能想到,只不过没有提罢了;二来,这件事纵使说破,又能对眼前的战况起到什么正面作用呢?
想来想去,能做的也无非就是像白起这样,不断地发起突围,寄希望于能攻破韩军与方城军的承受能力,强行杀出去。
终于,韩军的伤亡数字超过了暴鸢的承受范围。
若非换做在以往,这会儿他怕是早就退缩了,但这次他没办法,谁让他此前信誓旦旦地在蒙仲面前保证一定能够阻挡秦军向南突围呢?
更何况,与他韩军并肩作战的方城军,伤亡数字也十分惨烈,若是他韩军这会儿敢撤,留下方城军独自面对秦军,他知道蒙仲绝对会跟他翻脸。
咬咬牙,他将指挥权交给部将韩足,自己则驾驭着战车,前往蒙仲所在的位置。
此时已临近卯时,天色已蒙蒙亮,远远地,暴鸢便看到蒙仲骑着战马立于一处土坡之上,正是之前他们分手的地方。
换而言之,在一两个时辰的时间里,蒙仲一直在这边关注着前方的战场。
“老弟,老弟。”
一边喊着,暴鸢一边驾驭着战车来到了蒙仲的身侧。
只见他看了看蒙仲身侧的那几名近卫,压低声音对蒙仲说道:“老弟,我军实在是撑不住了,初步估算,我军伤亡、逃逸的人数不下于两万人,再这样下去,愚兄手下这支军队恐怕就要崩溃了……”
“……”
蒙仲皱着眉头没有说话,心中思考着对策。
其实,他心中也在犹豫,犹豫是否应该改变策略,毕竟从乐进、於应送来的讯息,他方城军的损失也很惨重,几乎人人负伤,初步估算,阵亡人数高达四千多人。
而这次他带来方城军总共才多少人?
一万六千人而已!
仅仅只是两个时辰的厮杀,就牺牲了四分之一的方城军,别说损失更为惨重的韩军撑不住了,事实上就连他方城军,此刻也处于崩溃的边缘,只不过从整个战况来看,他联军明显占据优势,因此他麾下的方城军倒还不至于出现溃逃的迹象。
方城军,是蒙仲从无到有壮大的军队,好比庞涓的河南魏军,公孙喜的河东魏军,那是实打实的嫡系军队,现如今在短短两个多时辰里损失如此惨重,蒙仲亦是心如刀割。
别说什么方城军都是投奔方城的楚人,那都是他叶邑人,还记得当年他宋国攻打滕国失利,许多蒙邑子弟战死,蒙仲曾亲眼看到、亲眼听到当时的蒙邑哭声一片。
而这次,一下子四千余方城士卒战死,可想而知日后当他率军返回封邑时,叶邑会是怎样一副凄凉的景象。
但……
但不能退缩啊!
天晓得他一旦退缩,被白起麾下的秦军突围而出,会对郑县造成怎样的影响。
万一蒙虎、华虎那边进展不顺利,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