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至门水大营后,晋鄙与廉颇二人在解散麾下军队后,便径直来到了蒙仲所在的主帐。
在见到蒙仲时,晋鄙与廉颇的态度出奇的一致。
比如廉颇就对蒙仲说:“郾城君体恤我赵军,在下深感您的仁义,但在下认为,今日我军撤兵实在是撤地太早了。……当时只需再给在下一些时间,我军说不定就能攻破对岸……”
“是啊。”晋鄙罕见地附和了廉颇的意见。
听闻此言,蒙仲微笑着摇摇头,安抚道:“我方有十五万之众,对面仅六七万秦军,只要方法得当,终究是可以突破门水的,何必因为急于一时,而让麾下的士卒出现更多无谓的伤亡呢?”
廉颇与晋鄙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无奈。
在蒙仲麾下听用是什么感觉,以廉颇为例,廉颇对于在蒙仲帐下听用其实并无不满,相反,他很欣赏蒙仲那种不存私心、不分彼此的统兵方式,在这一位帐下听用,廉颇无需担忧魏军会不会为了减少自身的伤亡而叫他赵军去死。
但让廉颇有些抱怨的是,这位郾城君常常会发动一些虎头蛇尾的战事。
比如今日这次,他联军选出五万精锐,浩浩荡荡杀向对岸,气势不可谓不强势吧?大有一鼓作气攻至河对岸的意思,为此廉颇还鼓励麾下的兵将,表示今日定能突破门水。
可结果,总共才一波攻势,他联军的伤亡人数加起来不过五千人,这位郾城君就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在廉颇看来,当时对面秦军的伤亡也很惨重,他们当时完全可以继续打下去,何必撤退白送对面秦军一场小胜,主张秦军士卒的士气呢?
见廉颇与晋鄙有些不满,蒙仲笑着安抚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把握住大局,哪怕让秦军得到一两场小胜,这也没什么……相比较不惜代价地杀敌,我更倾向于减少己方的伤亡,我军伤亡少,就有更多的选择。”
“更多的选择?”
廉颇似乎听出了些什么,惊讶地试探道:“莫非郾城君已有破敌之策?”
蒙仲笑而不语。
见此,晋鄙与廉颇二人皆为之惊诧。
这才过了多久,这位郾城君就有了对策?
片刻后,窦兴、韩足、乐进等军中将领,包括田触与乐毅二人,皆陆陆续续汇聚于蒙仲的主帐,再次商议破敌之策。
在会议开始时,蒙仲带着几分无奈地笑容自嘲道:“今日,我本来想吓唬一下白起,迫使他撤兵退让,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这是我的失策。”
包括田触在内,帐内诸将都笑了一下,毕竟很难得才会看到蒙仲判断失误。
唯一乐毅没有笑,一言不发地看着蒙仲,暗自琢磨着蒙仲打算从什么方式突破门水。
说起来,自蒙仲率军抵达门水大营这边后,虽然二人平日里并不少碰面,但私底下的见面,却是一次也没有——蒙仲并没有像以往那样私下与他见面。
“好了。”
拍了拍手,蒙仲收起了脸上那无奈的笑容,沉声说道:“通过今日的试探,白起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即他已决定不惜代价阻止我联军突破门水……我觉得,他可能是认为门水以西数百里平川皆无险可守,因此决定在这条门水堵死我军的进路。……方才晋鄙与廉颇二人向我抱怨,说我撤兵撤地太早,但我认为,为突破门水而付出几万人的伤亡,这并不能算做一场胜利。……再者,仅仅一条门水,就让我军付出了几万人的伤亡,那我联军还如何继续讨伐秦国?要知道这里离秦国的都城还有数百里乃至千里的距离!”
『这一位……真打算攻到秦国的国都去啊?』
听到蒙仲这话,帐内诸将皆不约而同地看向蒙仲,且神色古怪。
就连田触与乐毅亦是如此。
一时间,帐内出现了诡异的沉寂。
这也难怪,毕竟中原各国组织的联军,迄今为止都没有杀至秦国国都咸阳的先例,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联军都会在函谷关碰壁,然后因为无法继续攻入而放弃讨伐;少数情况,秦国也会在这时候向诸国求和。
再结合秦国的强势,以至于这些年中原各国讨伐秦国的行动,都仅仅只是将攻破函谷关、迫使秦国求和作为最终的目标,几乎没有多少人想过径直攻到秦国的国都咸阳去。
记得前些年,匡章倒是有想过,但最终也因为魏韩两国的老君主不幸过世,只能接受秦国的求和。
总得来说,除了楚国当年在倾国之战中险些就攻到了秦国的国都,中原各国几乎没有一次能杀到咸阳,反倒是秦国最初与义渠国的战争中,义渠骑兵曾几次杀到咸阳一带。
正因为从未有过先例,以至于当此刻蒙仲隐隐透露出他准备杀到咸阳时,帐内的诸将都为之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半响后,田触表情古怪地问道:“听郾城君这意思,似乎打算杀到咸阳去?”
“这不是我五国军队讨伐秦国的最终目标么?”蒙仲理所当然地说道。
他当然知道田触在吃惊什么,无非就是中原各国曾经都没有攻至咸阳的先例罢了,想来就算是奉阳君李兑与韩国大司马暴鸢,都不曾奢想过这一点。
但作为魏国的将领,蒙仲却希望能尝试一下,毕竟这次若能借助五国军队的力量重创秦国、削弱秦国,这对于魏国而言是最为有利的,毕竟魏国正是目前最受到秦国针对的国家——单凭魏国一己之力,那可是几乎无法做到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