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晌午前后,蒙仲按照约定前去城内的驿馆拜访乐毅。
二人见面时,待听到乐毅那一句“郾城君”的称呼,蒙仲便有所意识,顺着乐毅努嘴的方向看了看隔壁的屋子——不出意外的话,隔壁多半就是齐将田触的下榻之处。
见此,蒙仲心下暗暗哂笑。
然而更让蒙仲感到啼笑皆非的是,待他与乐毅坐下刚刚开始饮酒,得知消息的田触便跑了过来,厚着脸皮介入了蒙仲与乐毅的这次私下的聚会,那心虚的表现,让蒙仲更加确定齐国这次肯定是打着什么鬼主意。
但遗憾的是,由于田触在场,蒙仲也不好直接了当地向乐毅询问一些问题,于是蒙仲索性就暂时放下了此事,单纯与乐毅喝酒闲聊,毕竟他与乐毅确实有好一阵子未曾碰面了。
不得不说,蒙仲、乐毅、田触坐在一起喝酒,最开始的气氛着实有些诡异。
毕竟蒙仲与田触可谈不上什么朋友,但田触如今却与乐毅私交颇密……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能是见一开始屋内的气氛有些僵冷,乐毅率先抛出了一个话题,即他的夫人已身怀有孕。
听到这话,别说蒙仲愣了愣,就连田触也是满脸惊讶,转头问乐毅道:“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乐毅微笑着解释道:“去年秋冬,我不是回燕国了么?就是那会儿的事。”
田触与蒙仲恍然地点了点头,旋即拱手祝贺。
“想好叫什么名了么?”蒙仲问道。
乐毅微微笑了一下,说道:“去年入冬时稍稍考虑过,若是男婴的话,就叫做……乐间吧。女婴的话,暂时还未考虑好。”
间?
蒙仲愣了愣,继而看了一眼正笑着祝贺乐毅的田触,心中有所醒悟。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间者,中也,恐怕并非很适合作为长子的名……”
而在旁,田触却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还不错,乐间、乐间……”说着,他对乐毅笑道:“待我那侄儿出世时,可别忘记了通知我,我定奉上厚礼。”
乐毅微笑着点了点头,旋即问蒙仲道:“郾城君呢?你我共事多年,你的儿子,也得唤在下一声叔父吧?”
“理所应当,不过你怕是还得再等几年。”蒙仲笑着说道。
在旁,田触亦调侃蒙仲道:“待乐毅的儿子出世,郾城君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
“那是自然,回头我自当置备厚礼。”蒙仲连连点头。
听到这话,田触笑着对乐毅说道:“可别推辞,郾城君如今手中有三块封邑,财大气粗……”
“我当然不会推辞。”乐毅笑着说道。
三人一边闲聊,一边吃酒,彼此间的气氛逐渐融洽。
不得不说,酒确实是能够拉拢男人间彼此关系的好东西,几碗热汤下肚,就连蒙仲与田触二人,关系也明显亲近了许多。
这不,在几碗热酒下肚后,田触喘着大气对蒙仲说道:“郾城君……蒙兄弟,还记得我初次败在兄弟手中那一回么,当时我心中对兄弟是不服的……”
蒙仲想了想,才知道田触指的祝柯县之战,即他率领五百名信卫军夜袭田触数万齐军营寨的那一回。
“……哪怕后来章子出使赵国,回国对我与田达提及兄弟时,我与田达心中依旧不服,但逼阳那次,我对兄弟是彻底服气了……”一手搭着蒙仲的肩膀,田触一手端着酒碗回忆道:“那次我军有整整八万之众,且章子也在,然而最终却攻不下兄弟把守的逼阳,明明当时兄弟麾下的宋军仅两三万……服气,兄弟我服气。”
“田兄过誉了。”
蒙仲谦逊地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在下也只是占了我义兄不知逼阳究竟的便宜,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当时田章兄不知是我,而我却知道对面是田章兄掌兵,无形之中占了莫大的便宜。”
听到蒙仲这谦逊的解释,田触很满意地点点头,毕竟他对田章是极为尊敬的。
而此时,蒙仲亦趁机询问田触道:“话说回来,不知现如今田章兄的状况如何?据我所知,田章兄身体不适,但碍于某些原因,我也不好去探望他……”
“主要还是心疾。”
田触打了个酒嗝,对蒙仲说道:“这些话,本不应该对外人透露,但蒙兄弟的话,说说应该也无妨……章子年纪大了,戎马一生身上自然会落下一些隐疾,这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归根到底,还是因为章子与大王不合……”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蒙仲与乐毅二人,旋即压低声音说道:“我也不知两位是否听闻,我大齐如今的君主……怎么说呢,相比较威王、宣王,对内颇为严苛……”
说着,他便开始讲述一些齐国的秘事,大多都是齐王田地的荒淫之事,以及其对待臣子的严苛。
比如说,齐王田地下令没收公室贵族的封邑。
说实话,王室下令没收公室、贵族的封邑,其实这在当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比如说在魏国,魏国这些年来就没收了不少贵族的封邑,原因是这些贵族世家对国家没有贡献,于是魏国没收了这些人的封邑,赏赐给有功之士,这本身就是属于改革中的一环。
但齐国不同,齐王田地没收公室、贵族的封邑,是因为齐王手中没钱了。
提到这件事,田触便忍不住骂了出声:“那个该死的苏秦,仗着曾经有些名气,被大王奉为上宾,以孝为借口,教唆大王大兴土木,为死人……不,我是说为先王建造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