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五万秦军陆陆续续地开始示威的行为,即军中士卒用手中的兵器敲击盾牌,以此发出整齐而响亮的巨声。
“梆梆梆——”
“梆梆梆——”
不得不说,那声势,就连蒙仲亦忍不住转过头,略带惊诧地打量秦军的阵列。
说起来,似这种方式的示威,似乎是秦国军队特有的威慑方式,记得当初白起在方城、阳关前也曾用过,效果绝佳,唬地当时方城军的新卒们面色发白、手足无措。
所谓的先声夺人,大概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很不错的示威方式。”
蒙仲点点头称赞了一句,旋即亦下令他魏军效仿秦军的做法,这使得那梆梆的巨声更是强劲了一倍有余。
见此,晋邝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蒙仲,但也没有说什么。
平心而论,似这种示威方式真的有用么?
事实上是有用的,而且非常有效。
这跟两头猛兽在山林中遇到一样,它们并不会立刻就撕咬起来,而是会相互吼叫,一方的吼声更响、更大,就难免会让另一方感到畏惧——这是动物的本能。
而人,其实也是一种动物,他们习惯于顺从“气势”。
就好比此刻,秦魏两军的士卒纷纷用手中的兵器敲击盾牌,声势彻底盖过了赵营那边,渐渐地,他们心中便不再迷茫、不再胆怯,因为他们觉得,己方的气势如此浩大,岂有不胜不理?
没错,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暗示。
反观赵营内的士卒,此刻就像曾经的方城军新卒那般,在秦魏联军那气势浩大的兵戈敲击声中,一个个面如土色、脑门发汗。
纵使有些赵军士卒气不过,朝着营外的魏将於应等人大骂,但这些骂声,也被秦魏联军那敲击盾牌的洪流所彻底淹没。
『我军的气势……被彻底压制了。』
奉阳君李兑发觉了不对劲,皱着眉头打量底下的赵卒,且见这些士卒一个个面露惊慌、不知所措。
“原来如此,示威……这就是你二人的目的么?翟章,司马错?”
他喃喃自语道。
倘若说此前李兑就没有什么把握击败对面的秦魏联军,那么眼下,他就更加不敢出战了,毕竟对面秦魏联军的气势实在是太强了,叫人望而生畏。
足足过了一刻辰,秦魏联军那敲击盾牌的声音这才渐渐停下,此时,蒙仲盯着远处的赵营看了片刻,对晋邝说道:“看样子,赵军应该是不敢出战了,你我两军继续留在这里,只是徒然消耗士卒们的体力,且会让赵军有机可趁,不如先退……”
『这样就退了?』
晋邝愣了愣,不解问道:“那接下来呢?”
只见蒙仲瞥了一眼远处的赵营,平静说道:“今赵军气势被你我两军所夺,短时间内不敢与我方正面交锋,倘若他想要扳回气势,就很有可能会在今晚夜袭我联军,趁我联军初到此地,尚未站稳脚跟,伺机偷袭……介时,你我可以将计就计,设下伏兵,等待赵军自投罗网。”
晋邝恍然大悟,点点头说道:“好计策。不过……赵军今晚真的会来夜袭么?”
蒙仲平静说道:“只要李兑想要扳回气势,他就一定会选择出奇制胜,若他今晚不来,明晚也绝对会来……哼,倘若他连这点勇气也没有,接下来,我会派骑兵截断其粮道,只要齐赵两军粮道被截断,纵然有十几万之众,亦不足为惧。”
晋邝没想到蒙仲已经想好了后续几步的计策,略微有些发愣。
回过神后,他当即说道:“容我禀告国尉与贵国的大司马。”
说罢,晋邝便派出了自己的近卫,将蒙仲所说的话跟司马错与翟章二人一说。
在听完这一切后,司马错颇为感慨地说道:“看来赵军,已陷在方城令的策略中了……”
翟章微微一笑。
其实他二人都知道,此番蒙仲建议他们率大军直奔陶邑,并非是为了与赵军决战,似这种莽夫行为,根本不符合蒙仲的性格。
说白了,蒙仲是料准奉阳君李兑不敢出营应战,是故故意带着他秦魏联军前来示威,目的就是为了摧毁赵军的士气。
这不,拜蒙仲所赐,他秦魏两军的士卒此刻明明已停止了敲击盾牌的行为,可对面赵营内却仍然一片安静,丝毫没有回骂的声音,这像是一支刚刚击败了宋国军队的得胜之师么?
说白了,赵军攻陷陶邑后的士气,就在方才,被秦魏联军截断了。
司马错不至于因此耻笑奉阳君李兑无谋,轻易就中了蒙仲的计,毕竟换他处于李兑的位置,骤然得知秦魏联军携手前来讨伐,他也会先观望一阵,看看局势再说。
而蒙仲,恰恰就算准了李兑的反应,使赵军一开始就陷入了气势上的劣势。
正所谓一步落后、步步落后,跟蒙仲打过交道的司马错很了解这小子的用兵方式:只要你开局被这蒙仲压制住了,那么接下来,蒙仲就会想方设法牵着你的鼻子走,让你一步步陷入他的节奏。
无论是白起还是他司马错,此前就是吃亏在这一点上。
就拿今日的奉阳君李兑来说,他应该率军出战,他有十五万齐赵联军,而秦魏联军也不过十三万,且魏军大部分还不是什么精锐,真要打起来,秦魏联军未必能占到什么便宜。
只要李兑有足够的胆量,拖着秦魏联军交战,打到入夜,再继续派兵偷袭,两日之内,暂时还未立下营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