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眼下已经是十一月上旬,非但天气寒冷,地面上亦堆满了积雪,这根本不是适合开垦荒田的时候,但那些人却不顾这些,兴致高盎等挥动锄头,将一片片荒地开垦成田地。
这些人的热情,仿佛能融化积雪。
出于心中的惊讶,屈原上前与几名正在开垦荒地的人搭话:“敢问,为何在此时开垦荒地?”
那几人抬头看了几眼屈原,理所当然地说道:“这还要问?年前开垦完荒地,年后开春不就能种了么?”
一听口音,屈原便猜到这几人正是他楚人,因此他连忙说道:“在下刚刚从阳城一带而来,对叶邑并不熟悉,若有什么禁忌,还请告知。”
听了屈原的口音,这几人便知道屈原跟他们一样都来自楚国,想了想就说道:“叶邑这边……魏军也没什么禁忌。不必担心,我等前几日刚来时,亦担惊受怕,生怕遭到诓骗,但到了这里才知道,这里的魏卒颇为和善……”说到这里,他看了眼左右,压低声音说道:“相反,你倒是要警惕这边的人,前几日那群家伙聚拢到一起,试图联合起来,让方城令将咱们这些外人驱逐,你说这帮人是不是疯了?叶邑一带都适合耕种,有能力你开垦个上千亩也没人管你,咱们这些外来人怎么可能将这边的荒地开垦完?”
『原来是与当地的旧民发生了些争执……』
屈原心中恍然,旋即问道:“那……魏军对此有何反应?”
听闻此言,那几人低声窃笑道:“聚众惹事的那几个,立刻就被魏卒抓起来,当众抽了十记马鞭,余众立刻溃散……现在的情况是这样,这里的旧民大多在叶邑的城北、城东垦田,而城西、城南,则大多是咱们这些外来人,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说到这里,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又叮嘱道了:“不跟你说了,咱们得加把劲垦田,否则过几日雪下大了,到时候就更加辛苦了……”
“到时候?”屈原闻言吃惊地问道:“难道,到时候几位还要出城垦田?”
然而,那几人却表情古怪地看了一眼屈原,说道:“都说了前两年免税,无论你开垦多少荒地……你种地越多,收获亦越多。”
从旁,亦有人劝屈原道:“见你亦是楚人,我劝你尽快到城内入籍,只有在叶邑登记在册,你才能有资格在这里开垦荒地……”
说罢,这些人也不再跟屈原多说什么,埋头挥舞锄头,虽然这会儿天气寒冷,但这几人却是满头热汗。
『……』
驻足在这片新开垦的田地旁,屈原环视四周,只见在他的视线中,在这一带挥舞锄头的邑民皆面带兴奋与喜色。
而似这般的兴奋与喜色,已多少年不曾在他楚国的平民脸上看到。
『为吸纳流民,不惜许诺前两年免却一切赋税,这个新任的方城令……真想见一见呐。』
屈原暗自想到。
当年协助楚怀王变法改革时,屈原便是主张“美政”,往高了说,即举贤任能、修明法度,往低了说,即希望楚人脸上人人都能露出笑容。
但遗憾的是,他失败了。
楚国的平民,并没有因为他的变法改革而获利,依旧终日为养家糊口而满脸忧愁。
然而讽刺的是,如今这些楚人跑到叶邑,跑到魏国的治下,这些人却露出了兴奋与喜色,不得不说,这让屈原感到十分痛心——当然,他不是痛心于这些楚民在魏国治理下露出了笑容,而是痛心于那个依旧死气沉沉的楚国。
当今天下,诸国陆陆续续皆已施行变法改革,诸如秦国、魏国,几乎彻底甩掉了旧贵族的拖累,诸如赵国,亦至少甩掉了一部分,唯独楚国,变法改革遭到了旧贵族的强烈抵制,以至于就连楚怀王都无法抗衡这股反抗势力,被迫撤掉了改革变法。
而如今的楚王熊横,更远远不如楚怀王,终日醉生梦死,不思国政,致使国土一步一步被秦国蚕食。
对于这些,屈原痛心疾首。
而如今,方城这边亦出现了威胁——魏国新任了方城令,吸纳流民、大力发展边境诸城,这难道是魏国准备挥军楚国的讯号?
怀揣着诸般忧愁,屈原与一干楚卒进入了叶邑。
刚进叶邑,他就被城内的热闹吓了一跳,因为据他所见,满城都是人。
其中大多都在修缮、建造房屋,。
时不时地,屈原还能看到一些叶邑的官员,他们对照着一份图纸,吩咐役卒与工匠们在城内忙碌,或拆掉旧有的建筑,或重新建造房屋,显然是在重新规划整座叶邑。
虽然看起来显得很乱,但不得不说,这片叶邑颇有一番中兴之相。
而这,使得屈原愈发担忧。
因为据他所知,方城已被那名方城令改为驻军要塞,且城池周围的田地,亦该为军屯田。
需一座城池来容纳的驻军,可想而知有数量不小,再加上那名方城令大力建设叶邑,仿佛准备将叶邑作为方城的钱粮后盾,这怎么看都是在为日后攻打他楚国做准备。
想来想去,屈原最终决定去找对方试探试探,即那位方城令蒙仲!
只不过,如今叶邑内,人人皆知新任的方城令叫做蒙仲,但却不知对方的住所——大概是在舞阳邑,但问题是舞阳邑不允许外人入内,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屈原决定先去拜访这座叶邑的邑丞,一名叫做向缭的年轻人。
在邑内人的指引下,屈原很快就找到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