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这一幕,蒙仲哪里不知他们这些人被对方误会了,连忙解释道:“长者且莫惊慌,我等并非贼寇,而是魏国的军队……”
然而这话不说还好,一说顿时将屋内的楚人吓得面如土色。
要知道在距今仅仅七八年的垂沙之战中,正是齐、魏、韩三国的军队攻入了楚国,将原本还有几分强国底蕴的楚国,彻底打成了残废。
眼见在旁倒酒的村内年轻人们一个个下意识屏住呼吸,蒙仲暗道不妙,只见他左手按住腰间的剑鞘,沉声说道:“莫要冲动,我等今日前来贵地,是带着善意而来,绝无恶意,我不希望有人一时冲动而出现伤死。”
而从旁,那名长者显然也注意到了旁边那几名年轻人的态度,立刻将对方驱逐出屋,旋即稳定心神听蒙仲解释所谓的“善意”。
见此蒙仲便说道:“我乃魏国新任的方城令,魏王赐我叶邑、舞阳两邑作为食邑。……倘若贵邑愿意迁到叶邑居住,我可以免贵村头两年的田税……”
是的,开垦荒田减免赋税两年,这正是蒙仲准备用来“诱拐”楚人的杀器。
当然,这招并非蒙仲受创,毕竟早在一两百年,郑国、魏国等国家已经开始用这招吸引流民,只不过这些国家减免田税的程度并没有蒙仲这么彻底,前两年分毫不取。
“您……您是新任的方城令?”
楚地的长者,当然知道方城是什么地方,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起来似乎才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非但已成为方城的城令,甚至于还得到了两座城邑作为食邑。
见对方似乎有些不信,蒙仲轻笑着说道:“老丈不必猜疑,谁也不会拿这种事说笑。……倘若老丈不信的话,可以派村邑内的年轻人往方城、叶邑一行,便知在下所言并无虚言。”
说罢,他沉吟了片刻,起身说道:“为防止出现不必要的争端,在下今日先行告辞。……多谢款待。”
说完,他抱了抱拳,拉着仍有些不愿离去的蒙虎,在几名魏卒的簇拥下离开了。
期间,蒙虎不满地抱怨道:“阿仲,怎得不再呆会?我跟那个嘴角有颗痣的邑女聊得可好了,再给我点时间,我连她的小名就能问出来……”
“得了吧!她的发束都盘起来了!”蒙仲翻了翻白眼。
“哦?是、是么?我没怎么注意……”蒙虎有些心虚地撇开了头。
见此,蒙仲翻了翻白眼,当即示意进入村邑内警戒的骑兵们立刻退出村外。
没办法,当地楚人对他们心存恐惧,可能在这些楚人眼里,作为魏国军队的他们,甚至远比当地的贼寇更加可怕。
对此,蒙仲也没有什么办法,毕竟信任是要慢慢培养的,再不济,就当今日一行白走一趟咯。
他并不知道,在他率领骑兵离开之后,在这座村邑内,那名老者立刻请来了村里的其他几名老丈,几人老人私底下谈论商议着方才这件事。
曾经的魏国军队,即垂沙之战时的那支魏军,非常凶恶,攻破了他楚国的楚方城,杀死了他楚国的大将唐昧,且此后在唐邑一带杀人抢掠,无恶不作,使他们万般痛恨,但今日前来的那支魏国军队,却似乎并无这方面的恶习。
尤其是那名统率魏军的,自称是方城令的年轻人,看起来也颇为和善,这让老者对魏国军队的印象稍有改观。
“要不派村内的年轻人到方城、叶邑一带看看究竟?终归前两年能免除税收……倘若此事属实,咱们敢在来年四月前迁至叶邑,还能赶上春耕……”
或许就连蒙仲也没有想象,楚人对他那「前两年免赋税」的承诺其实颇为在意,其原因就在于,目前楚国的赋税实在是太重了。
尤其是前几年,秦国的名将司马错攻占了「汉中(上庸)」——即曾经秦相张仪欺骗楚怀王与齐国断交,但后来秦国的宣太后又承认这件事,做主割让给楚国的六百里商於之地。
六百余商於之地的得而复失,再加上秦国不断地对楚国用兵,这使得楚国的国力越来越衰弱。
然而在这种情况下,现如今的楚王熊横不思发展国力、抵抗秦国,仍旧征收重税满足自己的私欲,这导致楚国的平民对这个国家越来越绝望。
不得不说,楚国的现况,与宋国是完全不同的。
宋国的平民亦生活在不安当中,那是因为曾经的宋王偃是一位几近于穷兵黩武的君主,自在位之后,前后攻打齐国、楚国、魏国,硬生生挡住了各国对宋国的觊觎。
但说到底,宋王偃心中仍有中兴宋国的野心,甚至于,他希望将宋国治理成像当年宋襄公那般强盛。
因此对于宋王偃,你可以骂他不体恤民意,穷兵黩武,但并不能骂他昏昧无道,他将征收的赋税全部用在扩充军队、提高军队实力方面,而不是用在自己的私欲上。
而现如今的楚王熊横,则纯粹就是个混吃等死的昏主,在近些年楚国连续被秦国击败,以至于彻底丢掉了六百里商於之地的情况下,他仍然可以安然躲在楚国的王都「楚郢(江陵)」,终日与酒色作伴。
毫不夸张地说,纵观当今各国的君主,楚国的君主熊横,必然是那其中最无道昏昧的那个。
正因为楚王熊横年年征收沉重的赋税,一年比一年重,但国家却屡屡败给秦国,这给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