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武,香山的秦军跨伊水而偷袭我军,在下认为这只是秦军的诡计。……话说回来,秦军弃实力相对较弱的韩军不顾,率先设计我军,这越发能证实在下的判断是正确的:秦军正谋图对我魏军下手!」
「……秦军放着十万韩军不管不顾,绕到雒水试图偷袭我军主营,这意味着秦军已经认识到一味死守只有败亡,唯有奇袭我军,率先击破我十八万魏军,他们才有些许胜算!……在明知此事的前提下,就单单因为唐直、焦革两位军司马驻军于雒水,秦军便知难而退了?依旧采取一味死守,最终迎来注定的败亡?……还是说,他们决定在不惊动唐直、焦革两位军司马的情况下,绕到我军的北侧,继续对我军主营发动偷袭?犀武觉得这两者,哪个可能性更大?」
蒙仲的这几番话,当日犀武听在耳中不以为然,但此刻回想起来,着实令他满心羞愧,以及懊悔。
白起小儿算什么?!
他公孙喜麾下亦是一位极其出色的谋将,从始至终皆准确把握到了秦军的动向,所谓料敌于先,莫过于此!
可恨他公孙喜傲慢、自负,不肯听从这等良言,才有昨日之败!
败地不冤!
『……这小子眼下位于窦兴与魏青二人当中,看来必定是竖对这小子委以重任……好,甚好,我公孙喜虽败,但我魏军尚有一口气在,白起小儿休想轻易击溃我余下的兵卒……』
正想着,公孙喜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疑问:白起故意将他带到营外,带到他麾下的那些魏军兵将面前做什么?
『难道……』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公孙喜顿时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而就在这时,白起拉扯公孙喜身上的绳索,与另外几名秦卒一同硬生生将公孙喜拽到阵列前,旋即厉声喝道:“对面的诸魏卒听着,你等的主帅公孙喜,已沦为我秦军的阶下囚!”
听了这话,明显可以感觉四万余魏军士卒的气势为之一滞,原来那些满脸放肆不停辱骂秦军的魏卒们,此刻仿佛是被什么给噎住了似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犀武……被秦军抓到了?”
“犀武?”
“犀武被抓了?”
片刻,四万余魏卒当中便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明显可以发现有些士卒脸上已再次出现了惊慌。
这也难怪,正所谓「兵是将的胆、将乃兵的魂」,一般在一支军队中,主将、主帅永远是最核心的灵魂,而如今乍一听说自己一方的主帅竟被秦军所擒,可想而知这四万余魏卒心中的惶恐与不安。
“糟糕了……”
窦兴皱着眉头看着身后一片哗然的魏卒们。
正是因为考虑到「主帅被擒」一事干系甚大,恐引起数万败卒的绝望,因此在数个时辰前,当蒙仲等人得知公孙喜不幸被秦军所擒获后,公孙竖与窦兴、魏青等军司马立刻封锁消息,对底下的士卒谎称犀武为了断后身负重伤,因此由公孙竖担任假帅,代为指挥军队,根本不敢透露公孙喜已被秦军所擒的消息,就怕剩下的六七万魏军在得知此事后新生绝望,一哄而散,各自逃亡。
可没想到,这件事还是被秦军给揭穿了。
“卑鄙……”
魏青咬牙切齿地低声咒骂着,但却想不出任何办法。
纵使是蒙仲,此刻亦有些束手无策。
『很好、很好……』
见对面四万余魏军明显已经出现动摇,白起心中顿时大喜。
倘若是四万余体力充沛、士气回升的魏卒,纵使他麾下仍有六万余军队,也未必有把握击溃对方;但倘若这四万魏军军心动荡……哼!
暗自冷笑一声,白起附耳对左右吩咐道:“传令下去,以我斩下公孙喜首级作为讯号,营内的诸军一同杀出!”
而此时,公孙喜亦看到了对面那些魏卒的动摇。
“呜呜(不!不!)”
他激动地挣扎着,奈何有几名秦卒死死制住了他。
“不许擅动!”那几名秦卒恶狠狠地警告着,但公孙喜却丝毫不为所动,纵使全身被绳索五花大绑,纵使嘴里被塞着布团,纵使被几名秦卒奋力压制,他仍使出浑身的力气,瞪着眼睛朝着对面的魏军“大喊”。
“呜呜(不许动摇!)”
“呜呜(进攻!进攻!)”
“呜呜(秦兵此刻极其虚弱,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呜呜(蒙仲!窦兴!魏青!)”
『犀武……』
蒙仲面色有所动容。
他隐约能够猜到公孙喜对他们的示意,可奈何……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魏卒们,只见他们一个个或垂头丧气、或满脸惶恐,再也没了方才的气势。
而此时,窦兴与魏青二人亦在私底下议论。
“犀武……那是在示意我军进攻吧?”
“应该是……只是士卒们的气势被打断了,这还怎么打?”
束手无策!
在白起祭出公孙喜的情况下,蒙仲、窦兴、魏青等魏军将领皆束手无策。
“呜呜(蠢材!蠢材!)”
“呜呜(你等倒是下令进攻啊!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士卒们的士气跌到谷底,继而被秦军杀地片甲不留么?!)”
心中大骂着蒙仲、窦兴、魏青三人的“懦弱”,公孙喜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他身旁不远处满脸得意笑容的白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