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淡笑一声:“爱来不来。”
丢下这句, 他回了个礼, 转身走了。
郑景挺怂的一个人, 听了家仆的话, 考虑了十来天的功夫,咬咬牙, 没敢去柳家武馆找他们。
“去, 告诉姜琬,就说京城那边传消息回来了, 请他来一趟镖局。”
家仆摇摇头,觉得他家大少爷最近有些不对劲儿, 也不敢多问,径直报信儿去了。
找到人的时候, 姜琬正放了学,和顾玠走在去柳家武馆练拳的路上,听到消息, 一句废话都没说, 直接调头去了镖局。
一进去,就看见郑景那厮像大爷一样歪在贵妃榻上, 旁边有两个丫鬟给他打着凉扇,享受的要上天,姜琬笑道:“你可真颠覆了我心中的镖头形象。”
“郑家镖局做的如日中天,你出去问问, 镖局这一行业里头, 谁提起我来不尊称一声‘公子’?”郑景不服。
这可不是吹牛, 他继承郑家镖局之后,不知比从前扩充了几倍的地盘。
姜琬不是瞧不起他的意思,印象中的镖头,都是武艺傍身的带头大哥,乍然见到这样的玉面小生坐在这个位子上,看着有点违和感。
“郑大公子,郑大镖头,我给你赔不是了。”
觉得方才那句话有歧义,怕伤了人,他赶紧道。
“我不跟你计较。”郑景挥手让丫鬟上茶,面色忽然转了严肃:“我的人把东西送进了京城,可顾儒同是宰相陈遂的人,由他压制着,久久不能把证据送到皇上面前,怎么办?”
南朝规定,呈报给皇帝的文件要先经丞相的手,所以,不管郑景的人找谁,想跳过宰相陈遂都有点不现实。
姜琬事先也不是没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他才交待郑景,东西一旦到了京中,立即公开,而后再呈报上去,这样,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多了,风声一起来,陈遂自然不敢为了包庇同党而压下不报。
谁知郑景这个猪队友,他把这事儿给忘记交待了,过了好久才想起来,写信过去,那些人担心身份败露,有些胆怯,施展不开手脚办事,所以耽搁到现在还没有进展。
“你这次派过去的人,可靠吗?”顾玠担忧地问,别再被陈遂知道后反咬一口回来,那就捅大篓子了。
说不定连他父亲顾之仪的前途也会被牵连进去。
“找的都是半个死士,花了重金,可靠应该。”郑景眯着俊目,说起正经事情来很是个人物。
姜琬道:“你再派个人过去,催一催他们,让他们在长安城里尽快把消息散播出去。”
“嗯。”郑景点点头,折服他这般决断。
姜琬来之前,他也知道该这么做,可犹豫再三,就是拿不定主意,还在想要不要叫那些人带着东西回来,商议后再做打算。
毕竟受人之托,没那么放的开手脚。
***
又八日后,长安那边来报,差不多办妥了。
消息回来没多久,江南府刺史顾儒同就被罢职押解回京,等候审问,大快人心。
而科考这边,曾泰的上奏也被批复回来,京中来了钦差,叫来顾天全和几名捐了监生后又中了府试的考生一问,什么狗屁文章,连句子都撸不通顺,那样水平考府试,根本没门儿中,于是,钦差认定他们作弊,当即撸了这些人参与院试的资格,罚他们终身不能再进科举考场。
钦差为表示公正,还在州署衙门过问了姜琬的文章诗赋,姜琬一一对答如流,腹中文采让他点头不已,于是,押题那事儿,他便派人专门去引导了一下舆论,坊间的人便纷纷看明白了,哦,原来姜家公子是被顾天全一伙儿人陷害的,人家的的确确是靠才华中的嘛。
一场风波,就此平定。
……
忽忽间,又到了八月桂花飘香的时候,院试的日子到了。
在南朝,院考之前,皇帝要钦点几名科甲出身的人赴各省去主持考试,这些被钦点的人,就叫做“钦命某省学政”,在官品上,同地方刺史是平起平坐的,学政到了各省后,即在府、州划定试区,巡回按临考试。
被选为学政的人员,一定是正儿八经的科甲出身——由进士而翰林,只有有这样经历的人,才能被钦点为学政,因此,由这些科甲出身的人来主持科举考试,自然下头的考生都是心悦诚服的。
院试所考行事和县试、府试大同小异,进了号舍之后,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然后等候发卷。
这次,他的位置依然分的好,不过顾玠就倒霉了,抓了个就在恭桶旁边的位号,有的哀嚎了。
他一眼看到时有点傻,好在刚进场,还没有气味散出来,他捏捏鼻子,鼓足勇气坐了进去。顾玠打定主意,卷子一发下来就写上去,不做过多思考,免得到了后面受了夜香影响,写不进去字,那就玩儿完了。
院试头天第一场考试是书院场,即策论。
姜琬最头疼的就是策论,这次放在第一场考,看到题目时,他的手心里微出了点汗。
——曾泰给他押的完全……中了。
论如何“作新民”。
题目出自《大学》: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看吧,曾泰说的——《大学》里常见的句子,神准,可操蛋的是,这挑出来让人做策论,根本没法下手啊,姜琬怎么都没有想到。
古人变态啊,古人有病啊。
姜琬仰天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