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身黄衣,骨瘦如柴,长腿小眼,果然有些神似阿光,双眸之中,竟也似乎带有些玉石之色。
但我绝不相信,世上竟有白天为犬,夜晚为人之事。
我冷笑:“我此刻内力尽失,耳力目力不过与寻常人一般。你趁我熟睡之时,偷偷进来,以人换狗,自然易如反掌,又何必故弄玄虚,弄出这灵异之事?”
黄衣人微微侧头,讶然道:“三郎不认得我了么?我是阿光。白天我是狗,晚上我却会变成人。”
见我依旧瞪着他,他想了一想,道:“昨日三郎临摹了王右军的快雪时晴帖三次,三次都不满意,自己撕了,是也不是?”
我一惊,昨日我临摹之时,房里只有阿光,并无第二人在场,他如何得知?
黄衣人又道:“今日一早,三郎又说我较之前壮实许多,很是欣慰。”的确,这也是我对阿光说过的话,他又如何得知?
黄衣人笑了一笑,道:“日间三郎与我在后林打猎,称赞鹿美兔肥,又恨不能插翅而飞,三郎难道都忘了?”我更惊,难道世上竟真有犬化为人之事?
不,我日间打猎之时,仆从甚多,混入一二闲杂人等,我也未必轻易发现。可之前房中只有我和阿光时,他又是如何隐蔽自身的?
黄衣人瞧了我半晌,忽而哈哈一笑,扠手为礼,道:“在下百里凛冽,有要事到此,不想得遇花神让道,实乃三生有幸。适才与三郎玩笑,切莫当真。”
我一怔之下,哭笑不得:“百里凛冽猎百里,追踪之术举世无双,想不到玩笑之术也是举世无双。我几乎要信了你白天为犬夜晚为人之说。”
百里凛冽玉石色的双眼满带笑意,微侧着头如一条略带顽皮的狗,道:“虽说骗人不好,但三郎适才面上的神情着实有趣。下次若有机会,在下说不得还要看一回这有趣的神情。”
我也一笑道:“你能骗得了我,自然是你的本事。不过下次恐怕没有这么容易了。”想起他刚才所言,又问道:“你到此有何要事?不知能否相告?”
百里凛冽毫无迟疑,道:“自然可以相告,此事本与三郎有关。”我怔了一怔,难道他是专程来找我的?可听他适才之言,并不知晓会在此处遇到我?
百里凛冽又道:“三郎自然知晓我以追踪之术立足于江湖,此鸡鸣狗盗之雕虫小技,虽比不上三郎的文采斐然,却实是在下所赖活命者。”
我正色道:“百里君妄自菲薄了。百里追踪,无往而不利,又岂是雕虫小技?君之声名,虽难说正直,却并无大恶,林某即便不愿结交百里君这样的人,却也并不厌恶。”
百里凛冽斜睨着我,忽然又一笑道:“三郎明知此时有求于我,却仍不愿说出半句谄媚之语,足见君子之风。我总算知道这于娘子为何要费尽心机,将你金屋藏娇了。”
前半句,君子二字,我不敢领受。
后半句,金屋藏娇,这四个字听上去是如此刺耳,我心里又泛上微微的恼怒与羞辱,连苦笑也笑不出来。
百里凛冽看我一眼,立刻接道:“洛阳首富檀翁富甲一方,于半年前以千金购得一颗东海鲛珠,爱若性命,本想做传家之宝,不想却于月前失落。他着人遍访不得,心急如焚,因曾在江湖上听闻我的名头,便以百金聘我寻访鲛珠下落。”
我摇头道:“我从未听过世上有如此鲛珠,恐怕此事与我无关。”
百里凛冽道:“说无关也可算无关,说有关也可算有关。”
我又一怔,忽地想起:“莫非这鲛珠到了于茗仙手里?”
百里凛冽道:“正是!我寻访半月,确信鲛珠到了于茗仙手里。”我回想一月前,的确有好几日,于茗仙都不曾来见我,我当时也未在意,原来她是当盗贼去了。
“但不知她要这珠子何用?莫非这珠子能辟百毒,能增进功力?”我看向百里凛冽。
百里凛冽微笑摇头,道:“这鲛珠虽不能辟百毒,也不能增进功力,却可以延年益寿,永驻青春。三郎莫笑,你的金弦弓虽说得之能得天下,若是让某些人来选,恐怕宁愿得到东海鲛珠而非金弦弓。何况于茗仙是女子,哪有女子不爱珠宝的?”
我默然,不错,女子多爱珠宝之类,何况这珠子能永驻青春?
百里凛冽又道:“我跟随她几日,见她仿佛是要将鲛珠镶到她凤冠之上。”他向着我揶揄一笑道:“三郎想必不知那于娘子这几日正在赶制嫁衣,急着要与三郎成亲了?”
这倒并非出乎我意料,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急迫,“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我怎会娶她?”
百里凛冽摇头叹息:“可怜这于娘子,虽非良善,却也有一腔痴情。”
我不答话,片刻道:“你既已探访明白,何不取了珠子便走?”百里凛冽看向我微微一笑,了然地道:“顺便再替三郎报个信,让贵盟的人尽早救你出去?”
你若肯报信,救得我出去,我愿出五百金相赠。
“我若要你的金弦弓,不知你答不答应?”
这……
百里凛冽哈哈一笑,揶揄之色又现:“你的金弦弓虽然全天下都要抢夺,在我眼里却还不如百金,我玩笑罢了。”
此人倒实在难以捉摸,不知他所言,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一时仿佛是友,一时又仿佛别有心思。也罢,他若肯帮我,自然会应允,若不肯帮我,我出价再高他也未必答应,我也不必自取其辱。
我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