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了个看上去面相憨厚的“黄牛”,杨于欢老练地跟人讲好了价钱,就被领上了等候在车站停车场上的黑车。表误会,虽然价格说好的是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可架不住这是年前旺季,再说冰雪天气道上不好走,你要是不问清楚,一旦坐上去了就只能任人狮子大开口了。
果然,黄牛满脸为难地说道,“大姐!真不是咱们要涨价,实在是高速还没开放,那上头到现在还堵着几千上万的车子呢!咱们现在都从底下的小路走,路滑难走一路上都是慢慢溜过去的,时间长不说,油费多了去了!”
谁是大姐?你才是大姐!你全家都是大姐!杨于欢气呼呼地掏钱包。曾几何时,看见她都是一口一个“小妹头””学生子“。岁月是把杀猪刀,刀刀催人老。也就是那种涉世不深的小盆友能被她故作年轻的打扮糊弄住,这些黄牛眼珠子都毒着呢,一眼就看出她已经是”大姐“的残酷事实。
没办法,每人从淡季的50元涨到了80元,一路上司机嘴里还唠叨个没完,”要不是签了合同,谁他妈滴这时候跑出来出车啊?冰天雪地翻山越岭的。又辛苦又危险钱也没多少。这年头谁还缺这几个钱不是……“
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师傅你们一没牌照没营运资格的黑车团伙都标准化正规运营了,那些打着“国营”口号的交通队良心不会痛吗!
老家所在的县相对比较偏远,平时跑这条路线的司机都知道,能帮你捎带着送一截就送一截,尽量让客人回家近一些。要是平时呢,老爸也早就挎着他那辆到处都响,开了十几年的古董版125摩托过来接了。可是这次显然回家的路不那么顺畅。
“妹头,只好把你放在这块了啊。里头的路实在不好走。我担心进去了出不来,再说这车上还有其他人等着回去呢!”下车的时候,许是见杨于欢孤零零一个人在雪地里杵着凄凉得很,司机惭愧了一秒钟,但是看看上山那滑溜溜的路,还是拍拍屁股留下一溜尾气走了。
走就走吧。人家把她送到最近的路口已经蛮不错了。要是搭公交车的话更惨,根本就不会饶过来,得多走好几里山路呢!杨于欢心塞塞地四顾无人,认命地扛起行李箱踏上回家的最后一段路途。
从早上折腾出发,现在已经接近黄昏了。冬天农闲,村里的人本就很少出来,成天在家里猫冬而已。何况是现在这个点,不怕冷出来串门子、打牌的人都已经赶着在更加寒冷的冬夜来临之前回到暖和的家里,外面就更加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了。
这段路说起来也不远,大概十来里的样子。想当年她求学的时候,每周都要走一遭,早就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走了。何况现在还不想之前那种全部都是烂泥巴的山路,早几年国家出钱全部改造成了水泥路,哪怕上面结了一层薄冰十分湿滑,也相对好走多了。
考虑到回来路途遥遥,杨于欢穿了一双厚实、抓地力极好的雪地靴,走起来倒还方便。但是换成车子就不行了,就这山里十八弯的,天色晚了视线也不好,家里那辆老爷车肯定要打滑,万一摔到山沟沟里去,这个年还要不要过了?
跟家里打理电话通知爸妈她下车了,也是为了安全着想。老爸非要骑车来接,两个人在电话里就差吵起来了。最后还是她撂下一句“来了我也不坐上去。”结束了通话才罢。如今在杨家她也不是之前那个可有可无的女娃娃,而是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说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挂断电话老爸吩咐婆娘赶紧烧水做饭,自己转身就扛上扁担出了门。
所以当她呼哧呼哧才走了两里地,就迎头碰见了一路小跑过来的老爹,惊诧不已,“爸!你怎么过来了?”
她是上坡,又拖着行李,在城里不事生产惯了,走起来自然慢的很。老爹却常年在山路奔走,加之着急接女儿一路急性,速度上快了很多。他是个不善言辞,闻言也只是笑笑,接过女儿手中的箱子就往回走。
山上条件有限,老夫妻两个舍不得花钱,等闲更是不会去镇上买东西。因此每次回家她都不嫌麻烦地尽量多带一点回去——自己日常必需品,还有给家里买的吃的用的,给父母亲买的衣裳鞋袜,每次都能把老爸那辆摩托车上堆得高高的。
看着老爸拖着一条无处安放的扁担,杨于欢这才反应过来,大概他以为自己还是拿着太多行李,直接就打算来个“担担”回去了。好笑地说,“这回我可什么都没买!天冷出不了门,路上也不方便。等年前化冻了咱们去县里买衣服吧!”
老爸拎着行李走得也很艰难,回头斥道,“买什么买!都跟你说了不要瞎用钱。你妈和我的衣服都穿不完了。家里也不缺啥!“
父母就是这样,你花了钱他们替你心疼,一个劲地说不要。可回头又要对街坊炫耀,”你瞧瞧这件衣服。我都说不要了,女儿非要给我买新的……“
不管家里缺不缺,一年到头在外面,回去总要给父母买买东西孝敬一下。再说哪怕他们一个劲地怪你乱花钱,但是心里却是美得不行的。就像回到家里会被嫌弃一把年纪还没有嫁出去,在亲戚邻居面前丢脸,可这快到年关了,却每天早上都要在路口张望一番——哪怕女儿早就打电话了说要大年三十才到家。
这不听说提前买了票回来,老妈嘴上不说,一早就去村头的杀猪匠家让他给留上几斤新鲜肉——家里的年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