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次妃看着朱嬷嬷:“总算我身边还有你这样得力的人,不然的话,都要憋屈死了。今儿打了你,赏你药膏自己擦吧。”朱嬷嬷立即跪下谢赏,两人说了半天的话,朱嬷嬷才话锋一转:“翡翠那丫头,现在看起来,世子妃不吐口,她就真的要出府了。当初王妃您可是答应过……”
“不过一个丫头,没了这个还有那个,翡翠这丫头虽然忠心,可惜运气不好,况且又是太妃亲口说的,也不能为了这么个丫头和太妃再闹一场。”次妃浑不在意,朱嬷嬷应是,次妃又道:“不过,等她来的时候,再多赏她二十两银子,好让她去别人家做人家。”
朱嬷嬷立即拍马屁:“王妃您真是想的太周到了,翡翠要知道了您赏了二十两银子,还不晓得怎么感激呢。”
“怎么说她也尽心服侍了世子那么久,只可惜啊,她运气不好。”次妃淡淡地说着,也就收拾歇下。
吴桃也正在和孟若愚说着翡翠,不过是吴桃询问孟若愚:“你为何不开口,让我把翡翠给留下来?”
孟若愚不料吴桃会在这时候提这件事,过了好一会儿才对吴桃道:“我总觉得,这样的事情该由你亲自提起,然后……”
“然后你再顺水推舟,于是翡翠就留在你身边,成为你的侍妾?”吴桃把孟若愚后面的话都说了,孟若愚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呢,还是该摇头,只能装作睡着。不过吴桃并不想这样轻易放过他,她伸手去推孟若愚:“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让你轻易地纳上几个侍妾?”
为什么?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孟若愚睁开眼,看着吴桃,帐内光线昏暗,但孟若愚却觉得,自己能看到吴桃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我……”孟若愚想为自己开解几句,吴桃已经道:“世子是不是喜欢翡翠?”
“要说喜欢,在我身边服侍的人那么多,翡翠也算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孟若愚回答的含糊,吴桃已经又道:“那世子就是不知道自己心情了?”
这话说的对,孟若愚没有否认,吴桃很认真地对孟若愚道:“我想做世子的妻子。”
这话说的好奇怪,难道这会儿,他们不是夫妻?孟若愚捏一下吴桃的脸,有些亲昵地道:“你我拜过堂,入过洞房,怎么就不是夫妻了?”
“不,不是这样的。”吴桃偎依进孟若愚怀中,感到孟若愚的怀抱微微一僵,吴桃才继续对孟若愚道:“我想做的,是世子知道我的心中在想什么,而我,也知道世子心中在想什么的人。是真正的夫妻,而不是相敬如冰,到头来叹一句,至情至疏夫妻。”
这首诗,孟若愚也是读过的,但那时候孟若愚没有这样的感受,而此刻,孟若愚却有了别的感受。他握住吴桃的手,已经没有了调笑的心。吴桃的心在那里狂跳,方才说出的话,如果被别人听见,会被嘲讽是妒妇,男人家纳几个妾再常见不过的事情,只要安安稳稳地享受荣华富贵就好。
可是,在今天和太妃说过话之后,吴桃心中生起猛烈的渴望,不愿意这样过一辈子。过上贤良淑德,被人赞颂的一辈子。就算被人骂作妒妇,也要开心地活上一回。
“你,你,叫我怎么说你?”孟若愚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这么一句来,吴桃在孟若愚怀中闭上眼:“世子若觉得我这话说错了,那明日,就把翡翠收房了吧。”
孟若愚的手按住妻子的肩头,想把妻子摇醒,自己分明不是这个意思,可过了好一会儿,孟若愚才长长地叹气:“原来,要让别人明白自己,是件很麻烦的事情。”
“没人明白世子吗?”吴桃轻声问孟若愚,孟若愚点头:“是啊,我看似什么都有了,荣华富贵的一生,所有我见过的人,都想讨我的欢心,每个服侍我的奴仆,都不敢违逆我的意思。可是,在这其中,我却觉得很寂寞。那种没人了解我的寂寞。”
不管是奴仆也好,是太妃也罢,他们都没有想了解孟若愚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明白孟若愚真正要的是什么。孟若愚生在富贵丛中,按理说就该这样过一生,可有的时候,孟若愚也会去想,这市井人家到底是怎么过日子的。这平常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这些,孟若愚寻不到人来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似乎每说一句,都变成了无病呻|吟。
“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我不晓得,被人违逆是什么样的,我也不晓得,自己真正做主是什么样的。”孟若愚的话让吴桃笑了:“世子想知道吗?”
“我曾听几个小内侍说过,可他们也不敢说多,而且他们更不敢带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王府的世子,是何等的金尊玉贵,这要万一出去外面被人冲撞了,那是杀了小内侍们全家,也无法弥补的大罪。
“我小的时候,那时候爹娘还在,我们并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乡下。那时候,爹爹在教书,娘每天都在做针线,闲了时候,爹爹会带上娘和我去附近一家庙里逛逛。爹爹在和老和尚说佛理,我就和娘在四周的山上玩耍。”那段日子虽然短暂,却是吴桃最美好的记忆,那时候她还是爹娘手心中娇宠的宝贝,还是无忧无虑的孩子。而不是此后战战兢兢地,寄居别家的孤女,也不是担心自己有没有一口安稳茶饭吃的人。
甚至到了现在,看在外人眼中,已经是富贵荣华极致,却还要为能不能站稳脚跟,努力地面对所有的纷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地无忧无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