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大亮, 安宁拉开门,直直撞上一人胸膛。
头顶传来一声叹息,道:“宁宁。”
哪有人大清早堵在别人门口的,安宁退后一步, 冷冷瞪向此人。
来人看她躲开,神情作哀怨状, 道:“宁宁,你们昨晚去哪里了?”
安宁冷然道:“吃太饱出去转转。”
“半夜?”
安宁冷哼了一声。
他扇子扇疾了几分, 唉声叹气的道:“宁宁每次都不叫上我,我好伤心啊。”
云泽这厮粘人程度与日俱增,让人头疼,安宁见他又在装模作样,正要无视,手边珠子忽而一烫, 无脸仙君瞬时现身出来站在身旁。
他眼神扫过云泽, 清淡里透着寒凉, 道:“怎么,你有事?”
云泽哈哈笑了两声, 道:“哪有, 我这不路过叫你们下楼嘛。”
无脸仙君眸子又深了几分,云泽昨日并未上楼,何曾有路过这种说法。他打量了他一刻, 在仙界他就听说这诙谐星君很爱招惹桃花, 却不想自来熟到这等地步。
好像从一见面, 此人就凑了上来,同为女子,不见他缠着沅女,只莫名其妙的纠缠安宁,他越深想,脸色越发不虞。还好他素来自控力不错,安宁也对此人无甚亲近可言,于是只将两人隔开,冷冷瞥了一眼男子,对身边女子道:“走吧。”
安宁忙不迭的跟上他脚步下楼去了。云泽也不恼,哂笑一声,扇着扇子晃下了木阶。
客栈门前,苏浔和沅女已经收拾好包袱在喝茶了,众人之中徒少了文澈,苏浔言,他已经去找过,但文澈屋子里没有声音,不晓得是不是出去了。
几人相觑一时,决定坐下来等等他,要说文澈其人,安宁与他初见时,觉他心事重重,面色忧郁,却还能说上几句话,今次见他,忧愁之色没有半分好转,虽面上温和照旧,但时常会陷入古怪情绪,有时突然就开始沉默,抱着书篓一句话不说。今日竟连人影都不见了。
“他从前在仙界也是这般?”安宁随口问了一句道。
遥光道:“文澈仙君曾是佛门极有名望的子弟,修佛之人心性豁达。”恐怕是染上七情六欲,经历了极痛苦之事,才变了性子。
安宁微一点头不再多言,苏浔则偶尔伸出头向外望着。
几人急于赶路,但尘鬼没追上来,多停一时半会其实也无所谓。他们还商量着,若是久等不来,就出去寻一寻。
又过了盏茶工夫,众人没等来文澈,却听门外噗通一声,传来一名陌生男子呜咽的哭声。空城里面许久不见人烟,哪来的男子?
苏浔坐在最外面,离门最近,他拿了剑就蹿了出去。
客栈外,一个中年人趴在地上,像是摔得不轻。屋里的人没想到城中会来人,这中年人也没料到荒芜之处竟还藏着几个人,乍一碰面,皆是一惊。
“你是何人?”两边齐齐发问,道。
遥光几人打量起此人:蓬头垢面看不清容貌,满身尘土,唯一能判断的是,他往东扑倒,应是从西面跑过来向东方去,然而东面遍地尘鬼,他去那里做什么?
苏浔见他衣着朴实,无妖魔之气,不似歹人,便收起了木剑,往后退了一步。怎料这时,那男子余光看到了那剑,眼睛一亮,从地上滚起了,半跪着一把抓住他的衣摆,嘶喊道:“仙人、仙人救我!”
普通百姓分辨不出他们的身份,大概觉得佩剑的就是修仙之人,哪怕木剑也行,一眼望去犹如见到救命稻草,连忙拜倒叩首。
他鼻涕眼泪横流,哭得十分惨烈,直将面前的苏浔哭懵了。
“唉,你先别哭。”苏浔衣角被死命抓住,他挪不开身子,只得劝道。
那人仿佛控制不住心中悲痛,旁人越劝哭得越厉害,口中囫囵道:“仙人救命啊。”言罢,几乎要哭晕过去。
苏浔拿他没有办法,扭头求助于众人。
云泽一声叹息,走上前向那人挥了下扇子,男子哭声霎时哽在喉咙,一合眼扑倒在地上。随即,他半蹲下来,仔细看了几眼,对其他人道:“普通人,不是什么披着人皮,或是有妖化迹象的尘鬼。不过……”
苏浔一怔,问道:“不过什么?”
“这人好几天没洗澡了。”
“……”众人无语,看他扇着风站起来。
几人半路遇上的事多得数不胜数,有道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平白遇上没有见死不救的理,于是苏浔施了个小法诀,把人挪进了客栈。
至于发生了什么,还是得问当事人。
遥光虚空点了一下那人的前额,昏睡过去的人立刻就清醒了,他撇着嘴要哭,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他惊恐的望着他们,张大了嘴喘息。
四周谁都没说话,等他平复心境。
“我们是沂山门人,下山游历,你方才哭诉让我们救你,所为何事?”察觉他呼吸暂缓,遥光对他说道。
那人神色黯淡,张了张口。
遥光撤了禁制。
“你们是仙人?”那人从椅子上翻下来,跪在地上磕头,问道。
“法术是会一些,但你不说,我们怎么帮你?”云泽道。
那人抹了一把眼泪,慌忙道:“好好,我说。”这语气活像几人在逼他……
那人心急如焚,说话颠三倒四,有些混乱,但在场诸人还是听懂了他所求之事。
他家在寒元城东北方的村子里,七日前他离家到西海边上卖货,听旁人说东边来了尘鬼,一路扫荡,他顿时便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