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玄幻奇幻>寒渊有珠>154.未曾走远

安宁从来没有觉得寒渊像今日这般冷过,天寒地冻。

偏殿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就蜷缩在椅子上,守着一盏枯灯枯坐着,烛火与夜明珠交相辉映,也照不进心里的黑洞。冷风灌进去,沁得浑身冰凉,血挂在唇角,她合着眼靠在手臂上,一动不动。

她的脑海里有绰绰人影,飘来又走远。一会儿是沅女,一会儿是天枢,一个在劝她,另一个在叱责她,她心底的不安,迅速的扩大,她怔然望着他们,心里很难受,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其实那份疑虑一直都在,只是它那么恐怖,她不敢深思,害怕自己的盔甲会碎掉。

也许他们说得都是对的,她也曾怀疑过,只不过太晚太晚,她自私又懦弱,害怕怀疑的一切是真的,那时她该如何自处?所以她故意忽视,选择将它推到很远的地方。

然而再怎么躲,这一天还是来了,真相比她想象的还要惨烈,撕烂了她的面具,面具后的她没了盔甲,现出了自私的原形。

真可笑啊。

她的恨真可笑,她的彷徨绝望都是可笑的,她把自己折腾了很久,原来是在自欺欺人。

发丝垂下来,遮住她的面容,她躲在阴影里,眼睫颤着,低头注视着自己惨白的双手,就是这双手握着剑刺向他,不顾一切的要杀他。

那天,他是不是很疼,是不是恨透了她?她不知道,不敢猜。

但她依稀记得重逢的时候,他们最亲密的刹那,她的手指划过他的肌肤,触到一条条斑驳的凹陷,彼时她没有睁眼,无从知晓那些痕迹从何而来,如今恍然明了。

那是他身上的伤痕。

一条叠在一条上面,皮肤几乎没有多少完好的地方,那么多的伤口,该有多疼啊。可哪怕被她伤成那样,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一个人吞咽着苦楚,把温柔都给了她。

天枢说得不错,她这个人自私吝啬,没有半分好处,连一点信任都不愿给予。

仙界墟山,他身处绝境,就站在悬崖边,是她一手将他推了下去,在天帝筹谋着杀他时,她没有站在他的身边,无意中竟还帮了天帝一把:压倒他的稻草,是她亲手递过去的。

她低声啜泣,咬破了嘴唇,满嘴是血。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这么沉重的罪孽,她该怎么赎?就算死去百次千次,都于事无补。

从见到她开始,他没有一天安稳日子,不是失了肉身,就是废了道行,都是因为她。

仙界太子,该是很骄傲的吧,六界之上,万千年身居高位,心怀天下也睥睨众生,这一切,全被她毁了!

沅女说,他一定很了解她,才喜欢她。她说得不对,他也错了,她有什么好,值得他赔上一条性命?

她一颗心疼得发抖,某一刻,她甚至想不如把自己千刀万剐,将这份深情还了他去,她根本没脸见他,况且,见了他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伤害,再也无法挽回了。

她捂着脸,眼泪从指缝溢出来,她用刀刻画他的轮廓,一遍遍划在心上,刀尖深入一寸长短,直刻得整颗心都崩裂开。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天都暗了,五脏六腑都被掏空了。她想,如果哥哥知道了,或许也会怪她吧,她做了蠢事,倘若真的杀了他,那么哥哥也就跟着死了,她才是罪魁祸首,却还在怪罪他。

眼泪止不住,并着鲜血往下淌,似要一日流尽一般。

她不停的哭,手指冰寒到失去知觉,扶了下桌子竟都扶不住。桌子上的折花扇,安静的躺着,冥冥中像含着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过了很久,她的目光才放到它的身上。她流泪的眼睛是空洞的,此刻就算是哥哥的东西摆在面前,也无法安慰她。她觉得自己不需要什么真相了,她需要一场惩罚,剜心剔骨方能救赎。

折扇有灵,仿佛知道她的愧疚和绝望,散发出温和的白光,带着几分宽慰,就像哥哥一样。

种情之术无声启动,光芒笼罩住她。

那光越来越亮,她合了下眼眸。

种情者,可以赐被施法的人一双眼睛,看到他所见的事物。安宁被法术拉进一片柔光里,她以为哥哥留下的记忆是有关墟山一战的,看到他离去前的那段过往。

然而她猜错了,睁开眼时,她看到的是飘满水灯的河流。

西海曲水城,哥哥分离了关于河灯节的一段回忆,注入折花扇,这里有他想告诉她的事。

那时他还是云泽。

安宁站在他曾经站立的位置,手里还握着一盏河灯,她有些茫然,不知哥哥为何带她回来这里。人群熙熙攘攘和她擦肩而过,她低头,眼中无焦无距,倏尔,她的视线定住了,河水中飘来两盏熟悉的河灯,一盏是全开的莲花,纹饰精美,弧度圆润少有棱角,另一盏则是一朵半开的花,它们牵连在一起,顺着水流飘下,汇入灯海。

她看着它们,怔然失神。她记得曲水城里,他为她做了一盏灯,连同半开的那盏,一齐放入水中,她还向河神许了愿,希望“六界清明,与君长安”。

时移世易,情深未满。

她眼中有泪,不曾想字字染血,竟无一句实现。

默然垂眸,眼泪落下,滴在手心的河灯上。不忍再看,她转身想走,一回头,却又愣住了。不远处土坡上,在一棵大树底下,她看到了自己。

鹅黄色的衣裙分外明媚,笑容远比现在多上百倍。她的身边,还站着他。几年前,他还没有肉身,浑身裹在灰色的浓雾里,连神情都看不甚清,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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