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蛮之境边界,伫立着一个巨大的骷髅头石山,山峰不高,却险峻雄奇,山的南面细水流长,而北面则是千里沙海。驼铃声早已绝迹,因连年干旱,此地的人都迁走了,只偶尔为躲避尘鬼,才闯入这片绝境。
不过,近日此处却有一队人马打破了寂静,径自向深处行去。连绵的黄沙成堆起伏,一眼望不到头,他们的身影也很快被风沙覆盖了,每日酉时才能从海市蜃楼里看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日光渐退,他们且走且停,在背风的地方搭起了军帐,接着一道璀璨的光华罩住了这些军帐,他们便一同消失在原地,若是有行人看到,必定要大吃一惊,怀疑眼前出现了鬼怪。这场景虽诡谲,这些人却不是什么鬼怪,细致看去,还颇有几分仙家气度。
他们便是遥光手下的人马了,算起来,已在荒蛮之境驻扎一月有余。为了隐匿身份,特地设了仙障,障眼法做得牢固,凡人甚至是神仙都是看不破的,内里亦是井井有条,调度有方。他们匀速推进,朝着荒蛮深处行去。
这日,前去勘探的人马回营,天枢拿了信儿就去找遥光,方走到他所在的军帐外,听到几声轻咳,他眉头一皱,掀帘进去,看到房间内竟无一个侍卫,眉头又紧了一些。
“荒蛮天气变化莫测,你注意身体。”他不由多说了两句。
遥光拢了下大氅,笑了笑,同他道:“师兄也见了,我已穿得极厚了。”
天枢无奈,倒不是拿他没办法,而是对他的病束手无策。仙界一战,他受伤太重,仙骨尽碎,直接废掉了所有的道行,此等重伤下能捡回来一条命已经是福泽深厚了,上一个受重刑而不死的,已成了鬼怪,堕入幽冥了,这也亏得他往日修炼根基牢固,不然回天乏术。
仙骨碎了,或许会有修复的一天,人若死了,才是真正的不幸。
当然,变成凡人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天帝追查不到他,只有天枢一人,难免会让他放松警惕。
“新传来了消息,前方没有尘鬼,不过有一队不知名人马,仙将不能确认身份,只禀报了这些。”
遥光道了声好,算是知晓。
天枢道:“沧溟神殿虚无缥缈,一路又不太平,不知道天帝会将谁派过来。咱们的仙障对付一般的仙将是管用的,但若放到天帝眼皮子底下,怕还差一截。”
遥光沉吟一刻,道:“他不会亲自前来。”
天枢微讶:“哦,这么肯定?”
遥光道:“他是到最后一刻才会出手的人,手下能用的还没用光,于仙界也还未公开身份,怎么会来?”
天枢想到那人是怎么利用他们北斗七位主将的,脸色微寒,对他这番话倒是认可。
“你觉得他会派谁前来?”
遥光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光芒,淡淡道:“文澈手下的鬼童和鲤鱼精。”
天枢还在思索,闻言又是一愣:“这话怎么说?”
遥光食指微屈放在桌上,缓声道:“因为这两个人不重要。”
“神殿探路,不可能一次成功,要截住不相干的人,探到隐秘所在,确保进入神殿,他要考虑的是复杂程度和其中的变数。”
天枢明白了他的意思:“用两个不大重要的人,消耗阻碍的力量,顺便探探路,你说得不错,如果我是他,也会这么做。”
言毕,他又琢磨开:“不过眼前这批人马是哪里来的?”
遥光道:“再等等吧,如果是冲着我们来的,会有下一步动作。”
“只能如此了,”天枢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对他道,“现下无事,正是调养的时候,记得喝药。”
他话题转得太快,遥光一怔,随即淡然一笑,道:“好。”不过两人心下都知道,这些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顶多是驱寒护养之用,毕竟无论是仙界仙草,还是凡界的灵丹妙药,都是不能修补仙骨的,也不能一日帮他涨万年的道行。
他靠在软塌上,黑色的披风更透着肤色洁白如玉,不见血色。天枢嘱咐了他两句,又招来了兵将叮嘱,方才罢休。
“师兄最近……”遥光一叹,话未说完,就看天枢挑了下眉,琉璃般的眼眸望过来。
半晌,他也不多说,只道了一句:“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师弟了。”
遥光默然。
往昔紫阳洞府中,清修光景不在,故人不回。
天枢离开了军帐,帐外正起风沙,天色也暗了下来,帐中能听到尘沙呼啸的声音。
遥光闭目一刻,待人走得远了,才重新睁开眼睛,四下烛火吞吐,他眸光渐深,竟是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纸片不大,却是金丝环绕,隐有仙气。
纸上寥寥几句,他扫了一眼,神情无甚波动,而后伸出手直接把它烧掉了,纸片很薄,火焰烧尽不留一丝痕迹。
沉目定神,他唤来了温琼。
温琼在帐外掸了掸袍子,才走进来行了礼。
“你遣祁源去一趟寒渊,用以前的法子给苏浔递个口信。”遥光对他道。
温琼一听寒渊,已经变了脸色,但又不敢置喙。
遥光接着道:“告诉他,小心文澈。”
温琼心中有诸多不解,他张了嘴又闭上,如此循环往复,才终于努力合上了嘴。
遥光道:“此事不要让其他人知晓,你暗中进行。”如果师兄知道必会怀疑消息来源,眼下此事不宜公开,多一人就多一分变数。
温琼没忍住:“殿下,为何要管顾魔界……”
遥光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