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寒渊,昏暗的石室里,苏浔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师门。
他们从西海平安返回,沂山还是漫山青葱,玉清铃挂在檐角,他的师弟们正在做早课,清香伴随着朗朗吟诵声,从殿中铜鼎透出来。他拉着沅女跑上长青殿的石阶,向里探头。
方把头伸进去,就被门边一人用书拍了一下,他一愣,转头看到师父正站在边上,他便唤了句“师父”,俯身拜下。
师父拍了拍他的肩,眼中有欣慰颜色,笑道:“终于回来了?”
他还未开口,这声音就被殿中的师弟们听到了,他们顿时停了念诵,转过头,惊喜的道:“是大师兄回来了!”纷纷围了过来。
他的九师弟还抓着他问有没有带好玩的东西,山下可碰到什么妖了。他张了张嘴,又听师父肃然训道:“怎么,你们大师兄回来,你们都不用做早课了?”
众弟子顿时噤若寒蝉,赶快归位,九师弟临走时还冲他眨了眨眼睛,对他做了个口型,只道“师兄等我”,他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跟随师父走出大殿。
暖阳下,他向师父滔滔不绝的讲了这一路碰到的事,告诉他,他认识了好多朋友,他们都很好,里面还有神仙呢。他还对师父说,他学会了一个阵法,可以保护沂山。
师父笑着点头,说他长大了。沅女也站在殿外,安静的微笑着。
他觉得事不宜迟,既然有了厉害的阵法,要赶快布置上,这样尘鬼就攻不进来了,他说:“师父曾说要建一个长盛不衰的门派,这次有了它,沂山就能彻底太平了,变成世上最好的门派。”
师父闻言抚着胡须,朗声一笑,说了三声“好”,似十分安慰。
他迎着阳光,亦是快活的。
那几天,他就钻进了竹林,专心布阵。林中他弯下身,寻找最合适的地方布阵,转了一圈又一圈,九师弟说他像只在找虫子的雀,他随手就捡起石子丢他:“小心没礼物了。”
九师弟一听有礼物,眼睛立时亮了,蹲在他身边道:“什么礼物,师兄别藏着,快点拿出来,反正是给我的。”
他啐了他一下:“你猜,猜对就给你。”
九师弟嘿嘿一乐,道:“绝对跟妖有关系。”
他一抬眉,笑道:“算你猜对一半,给。”他拿出硕大的一颗珍珠,塞到他手里。
九师弟低头一看,怔住了,道:“你给我珍珠做什么?”
他道:“这可是千年蚌精的珠子,可稀罕呢。”
九师弟嘶了一声,拿在手里仔细掂了掂,然后却又还给了他:“若是只活蚌精,我就收了,珠子还是算了吧。”
他问他怎么了,九师弟拿胳膊肘戳了戳他,道:“珍珠是要送给女子的,你身边就有一个,为何还要送我。”
他这次是真的愣住,小心的回头,他看到了远处竹林的沅女,不知怎么,脸上有点发烫,这辈子他还没正经送过女子什么东西呢,哪怕最熟的沅女,也不过是竹叶编得小玩意。
他有些发怵,转而不理他的话,继续布阵。
九师弟就在一旁缠着他晃悠,一边同他念叨着门中的趣事,什么小师弟还在尿床啦,什么五师兄被师傅责罚云云,琐碎而温暖。
他边听边笑,嫌这个九师弟太清闲,无关紧要的小事都记得这般牢。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很快布好了阵,平生第一次独自完成这么重要的仙阵,他想了想,有点满足,又有点忐忑,直拉着沅女检查了好几遍,才请师父查看。
师父说,他的地方选得好,阵法缜密,定能抵挡尘鬼的进攻。
那天晚上,他偷偷在被窝里笑了好久。
也是从那天开始,他不再吵着下山远游,终于肯静下心来跟师父师弟们一起清修。
他忽然觉得,沂山很好很好,比两个人在外面流浪要好多了。
山上清静,九师弟还说,最好有尘鬼攻山,试一试大师兄的法阵管不管用,其他的人也笑着应和。
这话说出口没多久,还真让他们碰上了,尘鬼袭击了沂山旁的村子,攻到了沂山山脚,沂山弟子提着剑守着,因有法障相护,尘鬼不战而败,山上尽是欢呼声,他领着一队人马下山,暗地里进攻,杀了许多只尘鬼,虽然手臂挂了点彩,却当真是痛快极了。
晚上,沅女来给他上药,他还念着今日的盛况,烛火下,沅女安静听着,像幼时那样,帮他涂抹伤口,耐心的听他说话,他看着她,说完了想说的,声音逐渐小了。
待处理完毕,他想起那枚珠子,就顺势递给了她。可她怔了一下,推辞不受。
“你不喜欢珍珠?”他问。
沅女摇了摇头,柔声道:“那是其他人送给你的。”
他挠了挠头发,红着脸想了半天,才道:“那……我改天送你别的东西好了,你喜欢什么?”原来,那么久了,他竟还不知她喜欢什么,想来颇为赧然。
沅女咬唇不语,脸颊漫上一点红晕,半晌,轻轻开口,说了几个字。
她的声音非常小,他没有听到。夜间雾气四合,他努力辨认她的口型,亦未看清。
来不及询问,梦境就从沂山的窗户飘散,寒气在胸腔冻结成冰,所有熟悉的景色被敲碎了。
他躺在床上,痛得蜷缩起来。
他想回到梦里,听她说完,那道青色的身影却在脑海中越走越远。
“沅女。”他唤她,她依然温柔的笑着,只是第一次离他那么远,没有走上前来。
他如同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