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浮动,模糊了重叠的影子。发丝纠缠着铺在床榻上,复淌于地面。
她窝在他颈边,像候鸟找到归巢,久醉不愿醒,一梦千年。他吻着她的眼睛,清晰的感知着她每一丝颤抖,几乎溺毙在突如其来的浪潮里。
她攀着他,心跳一下比一下急促,无数滚烫的瞬间连同他给她的那些记忆,一起填满她心中的空白,酸楚又满足的情绪从心口溢出来,包围着他们。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所以她伸手了,拥抱迟来太久,却是她梦中念着的。
这一刻,她强迫自己清空所有悲伤的回忆,只留下最暖最甜的部分。她想借此断了念想,放肆的尝一口,然后脱身而去,可是试过才知道,感情这东西,是会上瘾的。
她在短短数月的时间里,习惯了一个人的存在,只要转头,他一定会在。如今她失了一切,午夜梦回寂寞时难过时,她都希望他能像从前一样站在她身边。
他是她灰色世界的一抹浓彩,快乐的源泉。她那么自私贪婪,总想将最好的东西占为己有,以前是世间宝物,后来是他。
她捧着那些甜美的回忆,在心中来回磋磨,一遍遍念诵他的名字。
无比快乐。
空气稀薄,她被他吞没,轻喘着描摹他的轮廓,上了瘾。
她的泪不知落了多少,比过往几万年加起来都要多,好像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倾注在他的身上了。泪如雨下,被他吻去,他放轻了动作,轻唤她的名字,珍之重之。
热浪涌来又飘散,她沉浸在酒水带来的晕眩里,拼命汲取快乐,不肯撒手。
也许这一夜过去,他们就要回到本来的位置,做所有人都认为对的事。虚幻的东西,再美好终不是真的。
时间过得很快,就像沙子从指缝漏下,握不住。
怕伤了她,遥光抑自停下,埋首在她团团乌发中。
徘徊在两人之间的热气逐渐消散,她被熏腾成一朵云,落在他枕边,他侧头亲了亲她的额角,又怕惊醒美梦,触碰极轻。
安宁盖着薄被,沉沉睡去,白皙的脖颈上暖红未褪,人却悄无声息的背过身去了。
遥光的目光一黯。
她心中尚有怨气,方才在一起时,她甚至不曾看他一眼。
他伸手,似欲将她勾进怀里。然而伸到一半,却是一顿。
他想到了仙魔之间数千年的纠葛,就算他是迫不得已伤了湛阳,但过往仙界确实多次对魔界出手,这是抹不掉的,他无从辩解。何况如今,他处境艰难,不能拖累她和魔界。
这么想来,墟山中的真相她不知道反而更好,这样她就可以全心呆在魔界,不必理会世间纷扰。
他收回了手,心中已有决断。
怔怔出神,默然无言,忽然在这时,床下摞叠的衣衫里闪过一丝白芒。遥光余光碰到,向亮光的地方望去,眼角微跳,那是他随身带着的一枚玉佩,兵将间用于联络。
难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白芒快速的闪动,有催促之意,他皱了皱眉,披衣而起。
捡起玉佩打量一刻,没有其它动作。
半晌,他慢慢收紧握着玉佩的手指,望着门扉,眸色渐深。红色的纱幔隔开了他们两人,一里一外,一个没有睁眼,一个没有回头。
不能,亦是不敢。
空气变得极重,像一只无声的手,拉住他。玉佩还在闪烁,他良久矗立,消化着心底的不舍。
屋门离他那么近,却无力打开,门外是漆黑的路,万丈深渊,这一次,不会有心上的女子陪他一起走了。
他阖目,心叹几声。
凉风从打开的门灌进来,吹动他的衣衫,吹散了一室温暖,他终于还是迈进黑暗里,离开了她。
一念别离,相见无期。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躲在被子底下的女子缩成一团,她抱紧了手臂,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流出,渗进被褥里。
将脸埋进绵软的被褥间,她无声的哭着。
门外的人听不到,也看不到,眼眶却也泛起几许红色。
很久很久挪不动步子。
原本担心得不行、站在墙边抠墙皮的白舟,看到遥光出来,立时跑了过来,他人小不懂他们之间的事,只看眼前的男子脸色没有好转,比进去前还多了几分颓然,不免心下奇怪。
他急忙拉着他的手,道:“大哥哥,你们刚才吵架了?”
遥光压抑情绪摇了摇头,摸了下他的发顶,什么都没说,只道:“好好照顾她。”
白舟茫然点头。
遥光转身要走,白舟注意到他凌乱的外衫,又怔了一下,眼疾手快再次拉住他,在他小小的心中,已然判定两人肯定发生了不好的事,不是吵架就是打架,否则大哥哥的外衣怎么会破损。
他道了声:“大哥哥,你等我一下。”然后飞快的跑了出去。
只一蹙眉的工夫,他又呼哧带喘的跑了回来,顺了顺气,他递给遥光一套衣服,道:“大哥哥,你的衣服破掉了,先穿这个吧,我见箱子里的衣衫没人动,就拿了一件。”
那是一件墨色的长衣,他定睛看去,眉心微澜。
那个女子回到魔界后,再没有穿过明媚的鹅黄色,这墨色暗纹像极她身上的那件。
他低叹一声,唇边忽有温和的弧度,轻声道句“甚好”。未曾犹豫,便将那身衣服换上了,瞬时墨色染身,黑白对调。
白舟一时看得都呆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男子可以把普通的黑色穿得这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