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玄幻奇幻>寒渊有珠>132.凡间偶闻

衣裙上的血滴了一路,安宁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天门的。

她曾与艮伯约定,三时未归,魔界便退兵,但艮伯自有筹谋,并没有按她的命令行事。

此刻天门已变成了修罗场,白玉石砖上堆满了尸体,血流漂杵。

这一仗,魔界胜了,胜得极其容易。仙界临阵换将,没有了太子的统率,兵士势气大减,且交战前夕,又出了一桩怪事,代替太子为将的天枢仙君无故失踪,近万天兵瞬间失了分寸,折戟沉沙,兵败如山倒。

安宁回来得晚了些,仙界已退兵,偌大的天门,一个天兵都没有,只有魔界在清理战场。仙界洁白的云被血与火熏作金红,血腥气盈满鼻腔,她仰首眺望,望着空无一物的穹顶,久久不能回神。

远处的艮伯快步而来,五族族长也跟随在他身后,每个人的面上都有急切之色。

艮伯打量着她的神情,却看不出什么,但见她浑身是血,不由惊问:“主上受伤了?”

安宁疲倦的摇了摇头。

艮伯呼出一口气,左右瞧了一眼,问出了心中所系之事:“主上可寻回了尊上?”

安宁面无表情,径直道:“哥哥死了。”

众人大惊。

安宁忽而笑了笑,道:“你们不信吗?”

黎族族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这……这怎会!”

安宁双目无神,盯着他,颇为认真的解释道:“我亲眼所见,他被仙界太子一剑杀了。”

黎族族长还欲再问,却被艮伯一把拉住,艮伯的手劲极大,抓得他生疼,他转头问询,艮伯面色肃穆,连连摇头,其它几族的族长皆是脸色微白,相觑不可语。

他们都看出来,安宁的状态不大寻常。

她歪了下头,唇噙着笑,对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我已报了仇,将那仙界太子杀了。”

众人愕然,艮伯皱眉,上前一步道:“主上保重。”

安宁低头看着满袖鲜血,并不觉得自己有何不妥,保重……有什么要保重的?

“我很好。”她听自己这样说。

得报大仇,如何能不好?

怔然的注视着自己的双手,她慢慢将沾满血的手贴近脸颊,那血格外冰冷,寒透骨髓,感受着手心的温度,她的眼睫颤了一下,然后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她蓦然倒了下去。

“主上!”五族族长一惊,连忙抢上。

然而女子已听不到任何声音,她倒在一片潮湿的血泊里,惨白的面色仿佛死去。

人的一生有多长,又怎样算过完一生?

是生命走到尽头彻底毁灭,还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直至空无一人?

大约是后者罢。

安宁昏倒得突然,醒来也不由自己控制,若是可以,她想一直睡下去,但只要人活着,终究会有清醒的一天。

这些时日,寒渊很平静,仙界元气大伤,恐怕百年千年以内,不会再寻魔界的晦气。不去管凡间的尘鬼,没有仙界掣肘,魔界中人只需韬光养晦,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重振旗鼓,重回鼎盛。

偌大的魔窟,每个人的状态都放松了不少,带着几分希冀,虽然没有迎回魔尊,但好似一切可以重新开始了。

每隔几日,五族族长都会进殿拜见魔主禀报族中诸事,他们的神情动作一如从前,只是看着她的目光很小心,仿佛生怕失言触痛她。

其实安宁自醒来之后,一切如常,并没有他们所想的那般伤心崩溃,甚至都不曾流过泪,他们大可不必这么小心。

确实,她表现的太正常了,正常的超乎所有人想象,就好像他们没有攻打过仙界,魔尊也没有死。

她变成了一块没有生命和情感的石头,不笑不哭也不恼,和从前唯一不同的是她学会了喝酒,一壶接着一壶,一坛连着一坛,在无人打扰时,安静的喝着。

谁都劝不住,也无法劝,艮伯曾经试过,她似是听了,过不久又抛置于脑后,于是再无人劝她。

她就提着酒壶,坐在一千五百年前被仙界轰塌的残垣断壁旁,一口口往嘴里灌,酒入喉,整个人会沉进一片大雾,她很喜欢那片灰色的雾,那里浓密厚重,可以任人躲藏。有时,薛牧会出现在她身边,和她一起喝,他一贯安静得像个影子,两人便互不打扰,靠着冰冷的墙壁各自沉默。

冷风混着酒水钻进胸口,寒到骨子里,她的皮肤白得像结了一层霜。

大梦不醒,无处安息。

黑暗里,薛牧隔着碎裂的砖石向她望去,某一瞬间生出错觉,觉得身边的女子早已没了气息,是一具飘浮在世间的孤魂。

她变得很冷,没有东西落在她眼里,六界都消失在她的眸中。

他素来看不懂她,无论是当年那个满含笑噱、阴晴不定的魔主,还是如今这个心若丧死的女子,但他能感受到那份深入骨髓的冰冷和孤独,因为数千年来,他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黑暗会吸引黑暗,而孤独也会向孤独靠拢。

他闭上眼睛,把自己驱逐进至阴至寒的梦境。

再睁眼时,身边的女子已经不见踪影,他微怔了一下。

安宁扶着墙起身,此番并没有回寝殿,而是离开了魔界,去了凡间。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出来,但外面与魔界无甚差别,她就任由心绪散乱,漫无目的往前走,直到酒壶里的酒一滴不剩。

酒没了,自然要去找酒喝,她随意乱逛,寻了个卖酒处打发时间。

“您要的酒来了,客官慢用。”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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