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幻境很懂人的心思,于他而言,这是一条不归之路,私自释放魔尊,违背天命触犯天条,必受重惩,何况还有那可怖的真相,若由他亲手揭破,就再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他心中明了,更明白自己该做何选择。
面对那虚像,他忽的抚了衣袖,端正的跪下,缓缓叩首。
是意决亦是拜别,空茫的幻境空无一人,又或许那个人在天界的某一处是可以看见的。
谁知道呢?
须臾一刻,他重新站起,决然转身,虚像轻晃了两下终是散尽。
沉重的石门抬起了机括,红色血芒沿着缝隙流出来,一点一滴汇聚成沟渠,四周景色大变,天地万物扭曲成一个极其诡异的空间。
头顶悬着巨大的红色八卦图,长着滴血的花朵,脚下是巨石做成的法盘,周围红云环绕,毫无根基凭仗。
这片空间血色浓重,没有生机,只有一个挂在空中的人影,他的身体被无数铁链穿透,吊在八卦图和法盘中央,血顺着铁链流进法盘中,几乎填满了法盘上每一条弯曲的沟壑。
他的头发披散着,白色的衣裳被血染成了鲜红。
遥光瞳孔一缩,一步步向他走去。
许是提着一口气,男子听到微弱的声响移转了头,轻微的动作依然扯到了铁链,遥光似乎听到了链条拉扯皮肉的声音。
男子无力的呼吸着,喉咙沙哑到近乎失声,挤出一句话,道:“好久不见。”
话一出口,依稀还是遥光熟悉的那个人,哪怕身处绝境,言语也含着两分不羁和调笑。
遥光盯着他的脸,神色越来越冷,眼前人失血过多竟是其次,最严重的是他的脸,黑气顺着血管漫布半张面破开,如沸腾的水。
像极了秀木村中妖化为尘鬼的孩童。
他的心沉了下去,所有的不解刹那间全部有了答案。此地是天帝所设,除了天帝,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这等心机和法力。
仰首而立,他无声的惨笑了一声。
湛阳勉力睁开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两人间仿佛有着奇异的默契,在某一刻互不打扰,等着对方调整心绪缓过神来。
他看着遥光抽出澄天剑,砍向周身铁链,其它的法宝或许无用,但澄天剑是神兵利器,对付这些铁链就太简单了。
铁链撕扯着他的筋骨皮肉,无处不痛。
他跌下来被遥光扶住。
冷汗从额上滴落,湛阳咧嘴笑了一下,忍着剧痛,哑声问:“宁宁,她还好么?”
遥光目光复杂的望着他。
湛阳喘着气道:“我这般……会吓着她吧。”
遥光心头一紧,默然一时,他道:“我带你出去。”
湛阳浑身铁链未除,听闻此语,忽然龇牙咧嘴的笑起来,踉跄道:“遥光仙君,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遥光沉眸不语。
“你明知我如今这副模样,是决不能出去的,”湛阳吐了口血,盯着他惨笑道,“你想让魔界奉一个尘鬼为魔尊吗?”
遥光看着他,目光中闪过一丝沉痛。
只片刻工夫,湛阳脸上的黑气又浓了一些,半面脓疱遮住了原本的容颜,望之可怖。
遥光不禁想起墟山屏障外的安宁,若她见了此时的湛阳,恐怕会崩溃、然后恨死他吧?因为将湛阳抓来天界的人,是他,罪魁祸首始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