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海中飘荡了很久,久到仿佛死去了千百年。
深海至寒,她的身上结了冰,厚厚的一层,迫使她向最暗最深的地方下坠。
她从水中而来,又在水中离去,似乎本该如此。死亡很慢,她可以感觉到呼吸慢慢静止,心脏不再鼓动,也快得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再多想想他。
眼睫上布满了霜,眼泪结成了冰。
然而,就在黑暗的尽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红光像一丛火焰,如同受到了刺激,缓缓亮了起来。
那红光越燃越烈,仿佛认出了什么,突然拔地而起,逆着水流,向她的胸口撞了过去!
澎湃的力量凶猛的灌入她的心口,厚重的冰层眨眼化成粉末。
好疼!
安宁像被一只巨手攥住,筋骨被磨得咔咔作响,每一寸皮肉都在痛,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那股力量勾住,狠命的往外拖拽,她的魂魄都要碎裂开来,内里筋肉催拉,仿若山河倾覆,灼烧感盈满四肢百骸。
她睁开双眼,大口喘息,才意识到自己竟还活着,可是为何这样痛?
一把火从头烧到脚,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化成河蚌的模样,被水冲走,如今的她,没了肉身仅剩一缕魂魄。
那力量兀自不停,释放得更加猛烈,卷着她往下,再往下。
她的心口重新热了起来,滚烫噬人,力量咀嚼着她,欲将她一点点吞吃干净。
安宁被热气蒸得几乎崩溃,挣扎着动了一下,然后微微怔住。她好像……进入了一具肉身,她的魂魄似乎对这具身体完全不排斥,陌生又熟悉。
融魂……她恍然,随即心头又疼得一缩,原来融魂这么痛。
红色的光芒再度亮起,铺天盖地般罩下,她适应不及,抬手挡了一下眼睛,红色的光一顿,凝聚成一点飞掠而来,落在她的右手。
光芒散去,她白皙的手指上竟多了一枚戒指,黑色为底,红色暗纹,边缘镶着璀璨的银丝。
看着这枚戒指,她的头忽然痛起来,像揣着一只本来蜷缩着的刺猬,在这一刻张开了周身所有的刺,每一根刺戳破一块记忆,那些零碎的的片段飞入脑海,电闪雷鸣。
她晕了过去,倒在深海里。
黑色的深渊裂开一道口子,将她无声卷入。
沟壑边缘,文澈衣襟飞扬,他手中握着一颗珠子,那珠子原本黯淡无光,此时却如梦中惊醒,忽然嗡鸣一声,迸发出一阵耀目的红色光芒,照亮了这片海域。
文澈目光复杂难辨,望了这珠子一瞬,微阖上双眼。
“原来这就是魔珠。”女子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似是感慨。
文澈瞥了她一眼,见她盯着珠子,目光三分惊艳,七分贪婪。
“我劝你莫打这珠子的主意。”他冷然道。这女子他太过熟悉,为人贪婪,自私自利。比起鲤鱼精这个真身,更像一只狡诈的狐狸,不认主,只认利。
艳姝手指挑了鬓边一缕发丝,嫣然一笑,道:“大人误会了,大人许诺予我数万年的道行,小女子已是感激不尽,又怎会肖想其它的东西。”
“我只是有点好奇罢了,”她斜睨于他,笑问道,“为何比起神器,大人好似更关心这颗珠子,还要花费如此大的心力,在此地除去蚌精?”
文澈眼眸冷漠,闻言更添了一丝寒意,以他的身份不应多说,但眼下这鲤鱼精还有用处,透露一二于大业绝非没有帮助,他淡淡道:“想知道?”
艳姝视线划过那珠子,道:“自然。”
“世人皆知世间有五块神器,散布四方,有四块确定掉落凡间,你可知第五块在哪里?”文澈道。
艳姝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置信的道:“莫非这魔珠就是……”
文澈眸中精光一闪,道:“不错,魔珠虽常年被封印在魔界,但它却是神器,亦是最重要的一块。”
“魔珠与魔主的法力相连,魔主是最后一个使用它的人,魔主归位,则魔珠解封。且这宝物与魔尊血脉相通,唯有他全身鲜血灌入,方可另魔珠彻底转化为神器。”
艳姝默然,一时间竟觉难以消化。慢慢的,一连串疑问浮现在脑海里,魔界……为什么会有神器,并且按照他话里的意思,又是鲜血相融,又是封印藏匿,分明是拿命在护这珠子。再者,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诸天神仙蒙在鼓里,魔界有多少人了解暂不可知,一个只活了万余年、变成鬼怪的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难道是他上面那人告诉他的?
“魔珠是神器太过离奇,大人从何得知……”艳姝带着几分试探,说道。然而当她触碰到他的视线,她的声音立时低了下去。
他不会告诉她。
凡事有度,有的事情她可以知道,但知道太多容易引起杀身之祸。她心知肚明,从无越界,故而才能活到今日。
话锋一转,她面上已浮起娇俏而谄媚的笑容,对着文澈福了一福,道:“魔珠已是大人囊中之物,恭喜大人即将集齐神器,待奉于主上,心愿可了。”
文澈闻言,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暖色。
艳姝目视男子,笑容不减,心中却是讽刺的,她从一开始就知道,眼前的人是个可怕的疯子,一个可以为救心上人,将自己出卖给妖魔的人,一个为了一人,不惜倾覆六界的人。
对于这样的疯子,她要加倍小心。
水波幽暗,无光无色,文澈站在巨大裂缝前,俯视良久,终握了握手中锦袋,将里面的神器拿了出来。
这时忽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