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珺醒了！
被吵醒的。
睁着眼睛，一动也不想动，直愣愣地躺尸。
伴随意识醒来的还有痛觉，浑身没有力气，腿部更痛。
庆幸的是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
一个人的受虐承受范围是可以逐渐增加的，好比一个人第一次被家暴，和第一百次被家暴，其承受能力必然不同。
叶小珺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抗体，才会变得越发皮糙肉厚不怕疼。
耳边嗡嗡的声音让她很烦躁，一忍再忍。
“姐，有没有很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的话就说出来，医生马上就过来了，你总算醒了，吓尿宝……”沈云凡扑了过来，激动地伸手，犹豫了2秒，又缩了回去。
他还是不要再碰姐姐了，万一又像之前那样，哭都没地去。
絮絮叨叨了好久，叶小珺终于忍不住道：“聒噪！”
一出声便愣住了，喉咙又干又涩又痛，每动一下就跟撕扯一块皮一样，声音极为沙哑难听。
虽然被嫌弃，沈云凡毫不在意，反而高兴地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姐，你终于正常了，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叶小珺：“……”
“姐，你知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有多恐怖？我就碰了你一下下，你就突然睁开眼，恨不得吃了我，还发出低吼和尖叫，怎么都劝不听的那种，完全丧失了理智，好像没有灵魂的僵尸……”沈云凡边哭边抱怨。
叶小珺：“……”
裹脚布一样的抱怨，似乎掩饰不了少年眉宇间的明朗，开心溢于言表。
关心的抱怨，像蜜蜂蜇人一般，深深蜇进了叶小珺的心里。
许多年后，叶小珺才意识到，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接受这个弟弟，是在她醒来的那个下午。
“小珺……”老头子面上表情也极其丰富，可惜孙女完完全全地忽略了他，只能满脸不高兴地出声。
叶小珺僵硬地转了转眼珠，看到了沈老爷子。
眼眶通红，泪水顷刻间溢出眼角，晕开了好大一块：“爷，爷。”
“哎，爷爷在，”老头儿瞬间一扫阴郁，笑出了花，看到她哭了，又突然手忙脚乱帮她擦眼泪，“小珺，怎么哭了，医生呢，医生怎么还没到？”
“主治医生刚下手术室，在换衣服，马上过来。”沈小声地提醒。
“小珺乖，不哭不哭，是不是哪里疼？我，我，我打死这个不肖子，给你出气……”爷爷一把摸到拐杖，转身就打沈豪给孙女消气。
“嗷，嗷嗷痛，老头子别打了，嗷，痛……”一时间，沈豪鬼哭狼嚎的声音连隔壁都听到了。
“爷，爷爷，别打，打了。”叶小珺艰难地说了句，眼里朦朦胧胧地倒影着消瘦的人影，看不清人影，只能艰难地将手拿出来，伸到半空。
她记得，是爷爷扔了拐杖，背着她下楼的。
爷爷不敢碰她的腿弯，只能紧紧握住她的手腕。
挺得笔直的腰背，因她，弯了下来。
背脊弯到四十五度，将她整个人驼在背上。
她甚至不能想象，平日里走路还拄着拐棍的消瘦老头儿，坚决不肯佝偻驼背的倔强老头，那一刻，怎么能够弯着腰背起她，坚定地迈开脚步？
叶小珺心中的冰山一点点融化了。
其实，在她趴在爷爷背上时，虽然神志并不清晰，心里却跟明镜一般。
哪怕她不是真正的沈梦珺，她也会因这一刻的温暖，将爷爷视为亲人，如她母亲那般的存在。
一刻的温暖，永远的爷爷。
永远，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