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五月已经过完,正步入更加炎热的六月,我们的期末考试安排也已经挂出来了。所有考试预计能够在七月上旬全部结束,这样就完美地避开了本地最炎热的七月中下旬和八月。但是我惊愕地发现,这个七月和八月我不得不留在本地度过,老家估计是回不去了,我爹届时没有时间带我回去避暑。
正相反,他已经向我宣布说如果我假期不复习考研的话,大可以到他的公司去实习工作。
我处于矛盾之中,鉴于我姐姐正在他的公司实习和我不想考研保研,我既想去又不想去他的公司实习。
漫长的假期非常无聊,如果没有老白和葡萄,以及杨娴和我姐姐的话,光靠王坤肯定撑不下去。
崔浩然要北上首都,他已经报名新东方暑期班,要进行十月考试之前的最后一次集体冲刺。所以他同时也在焦虑到底什么时候和刘笑吟把一切事情说开,我们都知道,你和一个女人把一切事情说开,不再隐藏任何谎言——那就意味着分手。
金鑫书记同样热爱学习,不过他是在去法国已定的情况下,努力提升自己的法语水平,顺带着和自己的女朋友过一个愉快的暑假。
相比较而言,我还像是一个面对暑假无所事事的高中生。
高欣老师偶尔也请我去她办公室坐坐,像想要了解邻居一样闲聊。
在这点上,她倒象是一个真正的热心的邻居。
“装修完了之后,就没怎么看见你姐姐过来了,难道为了房子通风,她还住在酒店里吗?”她这样拐弯抹角地问,还乐于助人地提议,“如果是担心装修后甲醛、苯什么的超标的话,我爸爸在环保系统工作,可以找人帮你们检测一下。”
“呃,不用,实际上那房子就是重新粉刷了一下,换了几件家具,之所以暂时没有人住,是因为我爸爸和我姐姐现在住在距离他们上班比较近的地方。”
“啊?租的房子吗?”
“不是,也是买的。”
“一下子买了两套房子?你们家挺有钱的啊!另外一套房子买在哪里?”
高欣老师对我们家另外一套房子超乎寻常地热心。我当然不可能告诉她说我姐姐的房子买在哪里,这并不是说我不记得位置,而是我暂时不记得书面地地址。除此之外,我还有起码的警惕,按照我和高老师的关系,应该也没有到她愿意主动登门拜访的地步,所以把地址泄漏出去,根本没有必要。
所以我说,“好像在火车站那附近,我还没有去过那地方。”
于是高老师脸都憋红了。
“你姐姐……”
正说话间,我的电话响了,我看了看居然是姐姐打过来的,心怀疑惑地立马接通之后,电话那头传来了我姐姐哭嚎略带凄惨的声音,“弟弟,你在哪?快到医院里来,爸爸出车祸了。”
我坐在椅子上,当即便感到一阵眩晕,定了定神才问道,“哪家医院?爸爸怎么样了?”
“市第一人民医院,情况不知道,正在抢救,我也刚刚到。”电话那边我姐姐的声音明显压抑着伤心和悲愤,“可能……情况不太好。”
挂上了电话,我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我母亲去世的时候我还太年轻,对于悲痛的体会还留存于表面,当然,现在也不能说就深入骨髓了。亲人的去世往往是一面镜子,对镜自照能够体会到的是自身的悲凉,亦或者是自己没心没肺。
高欣老师自然听到了我和我姐姐的对话,看到了我的反应,明白出事情了。眼见我坐在位子上低着头,捂着眼睛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急忙给我倒了一杯水,喂着让我喝下去了之后才问道。
“出什么事情了吗?”
我喝了水,好半晌才从实在的心悸中恢复过来,“我爸爸出车祸了,现在在市第一人民医院,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去医院,回头可能还要请假。”
“我送你,我开车了的。”高老师当即说到。
我没法拒绝高老师的好意,我感觉自己好像喝醉了一样,走路地时候脚步都有些发飘,和高老师一起下楼的时候,脚一软差点跌下去,幸好被她拉了一把。走下了楼之后,高老师几乎是扶着我走到了她停车的位置。
“你行不行?要不要紧?”把我塞在她的本田雅阁副驾驶的位置上,看我一副虚脱的表情,高老师问我,“要不要给你买点饮料?”
“不用,我喘一会儿就好了。”我自己系上安全带说到。我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刚刚进大学的时候,体育课上试跑两千四,跑下来累成了狗,以为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结果上完了数学课之后发现自己站都快站不起来,一走路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乳酸堆积太多,肌肉已经失控了。
心理上的悲痛最后变成生理上的反应,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安慰,证明我没有我想象中那样没心没肺,因此便不用假装悲恫了。
高老师还是不放心,到路边的小卖部替我买了一瓶冰镇可乐,有冰有糖还有咖啡因,逼着我喝了几口之后,就已经感觉好多了。
“是市第一人民医院吗?”她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道。
“是的。”我点了点头,简洁地回答道。
“不要太担心,第一人民医院地水平很高的。”高老师在一旁说着没有营养的安慰的话。
旁人越是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体贴的态度,就越是让我难受,这种客气越发地提醒她是一个陌生人,我此时是一个孤独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