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嫣然也确实听话,自从软鞭装上倒刺之后,便再也不曾拿出来与人对练,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将人给伤了,而是改成用剑。直至从嘉九年的那场祸事。
聂卫远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忘了,身着红衣的少女在看着自己的家人被凌虐的时候愤然甩出长鞭的模样。那时的少女仿佛和软鞭融为了一体,所到之处血肉横飞,哀嚎不断。随着鲜血淋漓,少女身上的戾气不断加重。鲜衣浸血,满身血腥,全没有了少女的纯真模样,让人看了心痛。也幸亏有这样一个女儿,聂文博才得以带着家人逃出生天,来到匿生山建立起了聂家寨。
聂卫远抬首看了看不远处的坟茔,那里埋着聂家家主聂文博的枯骨,原本还有那条沾满了血腥的软鞭,聂卫远将它藏了起来,是聂嫣然默许的。
其实那件事情过去之后,聂嫣然就再也没有碰过那条软鞭,其他人也仿佛约定好了一般,再不曾提过当日嗜血般的少女,可聂卫远知道,那条鞭子是聂嫣然放不下的,它是除了聂家寨之外,聂文博留给她的惟一的东西,哪怕它带着连聂嫣然自己都恐惧的血腥。所以,她不见,不用,却也不扔。
聂卫远看着原本肆意笑着的女子的脸慢慢趋于冰冷,知晓她也想起了这些过去了却又如何都过不去的事,心底泛出淡淡的疼,“嫣然,天晚了,我们回去吧,乐然还在等着。”
聂嫣然脸上冰冷慢慢开解,对啊,她还有乐然,还有妹妹,妹妹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这样就很好了。
夜色,依旧冰凉。自北方吹来的风带着蚀骨的寒意,她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已经破云而出,天际虽然还是一抹暗色却因为月亮的出现有了一抹光亮,虽然清淡了些,却也能抵消了一些暗色的沉闷,再也不至于让人喘不过气来。
几堆孤坟在泠冷的月光下话着凄凉,远处的盛京夜灯初上,依旧繁华。
老树昏鸦,白日里繁华的盛京已经入了夜,可路上的人却不见少。
夕阳已落,圆月初升,正是秦楼楚馆最热闹的时刻。
“这位爷,你可好久不来了。快,里边儿请!”
“湘儿呢?快来,周公子来了!”
“爷,您喝酒啊,清儿可是特意从妈妈那寻来的陈年佳酿,一般人可是喝不到呢!”
“这美酒哪比得上美人儿能醉人啊!美人儿,咱们进房间里去喝吧!”
人声喧嚣,柔媚的劝酒声与或假意温柔或放荡下流的应酒声交织与耳。
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是这些自以为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彰显自己的方式。当然,当他们离开这座销金窟的时候,他们依旧会变成老百姓面前威严振明的官吏,高位者跟前战战兢兢的奴才。
“公子,您怎么下来了?有什么事吩咐底下的奴才去办就是了,您何必下来呢。这下面乌烟瘴气的,若是有那个不长眼的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春意楼的老鸨面上一片恭敬,全不见迎客时左右逢迎的谄媚笑容。
“在上面呆腻了,出来讨杯酒喝。”男子眸色清冷,身处秦楼楚馆,却不见半分腻人的脂粉气。
“公子客气了。”老鸨一面与男子客气着,一面对着手底下的人皱眉,“没听到公子的话吗?还不快去把楼里最好的酒拿来。”
“如此便麻烦了。”
男子一直看着楼下的眸子微缩,转过头脸上又带了三分笑意:“凝霜,你留在这里等酒,我先回房了。”
男子身影转瞬消失在走廊中,房间的门开了又合。
“事情如何?”
“秉公子,一切如您所料,匿生山藏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