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拐上土街，眼前出现一幅简陋粗犷的场景：一条宽敞的土路，两旁排列着几十座房子，猪羊鸡狗与人同行，各行其道，互不干涉，不时有一辆拖拉机稀里哗啦开过，留下一溜儿尘烟。土街上行人稀少，但熟人相遇都老远打招呼，淳朴热情。一位衣装时髦的女子从一家商店里出来，迎面和杨虎山打一声招呼，又扭摆着屁股离去，杨虎山见乔晨怔，回头指一指那女子说：“她以前给咱们做过饭，挺时髦吧，外号叫‘三扭捏’。”
乔晨“扑哧”一笑，问道：“怎么叫‘三扭捏’？”
“你看她走路的姿势，屁股一扭捏，身子一扭捏，脖子一扭捏，这不是三扭捏？”
乔晨仔细一看，确实还挺像，又问：“那怎么后来不做饭了？”
“结了婚，男人不让做了。”
乔晨笑问：“是不是怕你们每天骚扰人家？有这样妖艳的老婆放在男人堆里，哪个丈夫能放心？”
杨虎山点点头，又回望那女子一眼，嘿嘿笑道：“‘三扭捏’巴不得哪个信号工挂走她，脱离农村，到城里里生活。”
“那怎么没嫁个城里人？”
“没机会呗。”
“她倒像个城里人，乍看上去，像城里来村里探亲戚的。”
“什么人什么命，她就没有当城市人的命，你说她晚结几年婚，或者早给咱们工区做几年饭，也许就变成咱们信号工的家属了。”
“是不是变成你的家属了？”
“嘿嘿，我可不敢娶她。”
“怎么不敢娶她？”
“她那走路三扭捏的架势，我就受不了。”
“嫁给你，也许她就不扭捏了，因人而异嘛。”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这个人要强，虚荣心盛，这山望着那山高，嫁给我估计也过不住。”
“没想到她是个女强人。”
“强着呢，他婆家的人都怕她，她撒泼可有一套了。”
“这哪是女强人，分明是泼妇，她丈夫怎么不收拾她？”
“他哪能收拾了她？被她打闹几次就怂了。”
“女人的绝招，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倒是不哭不上吊，就是闹，打闹完，一回娘家住就不回来。”
“像这样的女人，不要管她，让她一直住下去，她总有住不住的时候。”
“她丈夫不行呀，连一个星期都坚持不了，又说好话把她接回来啦。”
“怪不得。”
“她确实厉害。”
俩人说着话，不知不觉走到土街的尽头，前面横挡出一大片民房，隐隐飘荡着牲口的草粪味儿。“去村子里看一看？”杨虎山问。
乔晨看着天色暗，害怕进村遭到狗咬，村里的狗多是没有训养的恶狗，外人经过时，都要汪汪扑咬，胡兆宇被咬的遭遇仍然让他心有余悸，于是，急忙说道：“快算啦，天都快黑了，哪天有时间再去转吧。”
他俩慢悠悠往回走，经过一家小饭馆，门口突然探出一颗脑袋，操着普通话喊：“小杨子，进来。”
乔晨看到一张黑粗的大脸正笑眯眯地望着他们。杨虎山“嘿嘿”一笑，拽上乔晨进入小饭馆。饭馆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咸菜味儿，乔晨有些闻不惯，站在门边观看饭馆里的结构布置：几张方桌一幅画，中间蹲伏一铁炉。杨虎山走过去，拍一下黑脸人的肩膀，大大咧咧地问道：“你在这里干啥？”
“吃饭。”黑脸人撩动一下眉毛说：“怎么，你请客？”
杨虎山一拍胸脯说：“请客算什么，想吃啥？说！”
“戏你呢，我刚吃完。”黑脸人咯咯咯笑着说。
乔晨这时才看清黑脸人是女的，画了眉，涂了红嘴唇，胸部鼓鼓囊囊，身材五短，整个人像一个圆敦敦的腌菜缸，声音粗放，性别显得不伦不类，让人见了不舒服。乔晨拉一下杨虎山说：“咱们走吧。”
“再聊一会儿呗，着什么急？”那女人说。
杨虎山拍打一下她的肩膀，呲牙一笑：“我们还在值班，顾不上啦，哪天有时间再聊。”
俩人出了小饭馆的门，行走一段路，乔晨问杨虎山：“这人是干啥的？”
“小姐。”杨虎山笑着说。
乔晨吓一跳，盯住杨虎山，疑惑道：“什么，小姐？”
杨虎山点点头。
“不是吧？”
“真的。”
“长得这么丑，谁敢要？”
“村里的那些老光棍，半截老头子们可不嫌丑。她给村里的男人们救了不少急，贡献大着呢。”
乔晨突然觉着自己正站在一个戏台下面，台上出现一串滑稽热闹的场景：一群男人排队站在门外，热切等待黑脸女人的召见，黑脸女人威风凛凛，叫一个名字，来屋里宠幸上几分钟，然后打掉，再叫一个名字，再打掉，男人们进进出出，彼此相见，拍一拍肩膀，感叹道：厉害！
杨虎山见乔晨低头笑，兴冲冲地介绍道：“这人是从东北来的，当了一年小姐，现在从良了。”
乔晨听到“从良”两字，哈哈大笑，扭头问道：“跟了谁？”
“她现在跟了一个买肉的。”
“那以前跟过谁？”
“跟过一个卖豆腐的。”杨虎山用手捅一捅乔晨，一本正经地说：“你别笑，这个人为人挺仗义，平时赊个帐啥的，从来不计较。”
乔晨笑问：“上嫖还赊帐？”
杨虎山说：“你看你想到哪去了？我是说她卖肉时给人赊帐。”
乔晨觉见不好意思，好像自己不是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