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生茂从三亚回来后,开始了他的整人计划。
每月十号工区开始道岔检修,这是信号工一个月里最忙的几天,这个月常生茂跟定了乔晨,乔晨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就像一条野狗,一步不拉,耷拉着红舌头,随时准备下口。乔晨拿起工具干活,他则站在旁边看,一边看一边挑毛病,一会儿嫌箱内配线不整齐,一会儿又嫌箱体的油饰不干净,气得乔晨用话戗他:“箱体的油污都是成年积下的,谁也擦不掉。”
常生茂气哼哼说:“就没有擦不掉的。来,你看一看我怎么擦?”
乔晨把工具递给他,他用长改锥裹上纱布,对着油渍一点一点往下蹭,油渍和饰漆浸粘成一体,难以去除,不一会儿,常生茂鼻梁上就冒出汗来。擦了十分钟,机箱终于擦干净一些,但改锥蹭掉许多漆皮,变得斑驳难看,乔晨站在一旁笑。常生茂绷起脸问他:“你看擦掉没有?”
乔晨不想跟他抬杠,只得说:“比刚才好点儿。”
常生茂马上说:“这个月扣你五十元。”
乔晨甚感意外,瞪大眼睛问道:“为什么?”
“箱体不干净。”说完,他扭身走了。这条野狗终于吃到了食物,夹着尾巴一溜小跑,又到其它地方寻觅去了。
乔晨站在那里,气得哭笑不得。他把工具往地下一扔,坐在电缆盒上,再无心思干活。他根本想不到,常生茂会用出这种招数,真是防不胜防。
常生茂只要瞄上谁,你活儿干得再好,他也能挑出毛病来。鸡蛋里挑骨头。乔晨自认倒霉,但心里不服,老想着怎么报复常生茂。
晚上他在工区看电视,电影频道播放英国作家狄更斯的《圣诞赞歌》,影片里奸商斯克鲁奇对贫困职员的剥削,激起了他的愤慨,他想起了现实中常生茂,那真是活生生的斯克鲁奇,而且有之过而无不及。不等影片演完,他就迫不及待地返回宿舍,取出纸和笔,提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感受:
送走了二十世纪最后的严冬,
在期盼中迎来新世纪的春风
中国民主改革正在顶风前行
初见自由、平等的光明
而在西云博电务车间
野蛮的管理形式仍在肆虐
以它的愚蠢、冷酷和阴险
摧残着民主、公正和文明
它的主子是一个满身肥膘
一脸横肉的家伙
提一下他的名字
也会让人恶心,咬牙切齿
他的口头语是
“我看你们是背着鼓寻槌,提溜着肉找刀子,不想过啦。”
他的名字叫常生茂,
外号:常扒皮
听一听这三个字
就知道他是一个生性恶劣的野兽
企业授权让他管理这个车间
他却当成了自家的工场
豢养了几条狗
疯狂撕咬不听话的人
把工人当成了奴隶
泄他的淫威和贪欲
他的手段是压榨,剥削
他绞尽脑汁
制定了二十七条苛刻的规定
利用这些令人无法接受条款
拨拉着自己算盘珠子
像贪婪,凶狠的斯克鲁奇
克扣工人的工资
——这些工人的劳动报酬
供他和走狗们吃喝玩乐
工人稍有反抗
他便利用职权考核,停工
剥夺工人的权益
他的目的是压迫和掠夺
收敛钱财,
往腰包里存货
这条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狗
据说,他也来自下层
曾经是一个木匠
靠手艺做了一套家具
送给了当时的段长
于是提拔他当了工长
他又靠压制工友
升任了领工员
继续溜须拍马,贿赂
终于再上一层
当上了车间主任
他依附强硬的后台
肆无忌惮
迅变成人面兽心的怪物
他曾是一个工人
岂不知工人的艰辛
工作,劳累,养家
他升了官
却给工人头上戴上了紧箍咒
可耻地充当了工人的叛徒
忘了本,丢了义
像一个穿着貂皮大衣的乞丐
用讨吃棍子驱打乞讨者
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奴才,
却豢养了几条狗
其中一条叫华玉生
又瘦又小,说话结结巴巴
诡计多端,咬人又凶又狠
靠主子出面
用五千元买了一个领工员
于是在工人面前摆起了傲慢
为了讨好主子
把自己变成了刺猬
乘人不备
刺你一下,刺他一下
用刺针上血迹
向主子邀功
正是这些无耻的走狗
把工人推向痛苦的深渊
他们自称管理者
架制度之名
把他们的意志强加于工人
他们自己干些什么
贪污,吃喝,赌博,欺诈
还耍流氓
像恶棍一样下贱
北方呼啸的风
冬天飘落的雪
埋藏在人们心中的仇恨
终于在严寒中爆裂
于是
常生茂的窗玻璃被砸碎了
石块掉在他床前
差点儿伤了他的狗头
车间门口那个新买的
金光闪闪的铜匾
也被人愤怒地敲下八个锤坑
像一张丑陋的疤脸
苦恼地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
电话里传出对他们的警告
bp机里显示出对他们的咒骂
但愿这群没有人性的魔鬼
早日从人间滚蛋
常扒皮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