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于商场生意、政治经济之类的话题毫无兴趣,只是随着王梦雨的指点,停步仰头看看风中翻飞上下、弥漫天地的大雪。
“可吕辰歆说咱们国的经济搞得还差得远,特闭塞,国家特不喜欢私营的企业,和古代一样。但这样吧,以后私人做生意挣钱的机会反而倒更多,还说差不多所有行业都有,跟我哥一说,他更心动了,说打算和朋友一起贷款搞个肥料厂,他学的是这方面。现在连地址都想好了,说大兴有合适地方,听得我都害怕,大兴在哪儿我都没概念,肯定特偏僻的乡下,现在我还后悔呢,没事儿跟他扯这些。”
“嗨,你哥要是天天琢磨,你说不说的没影响。”我自以为说出个很有道理的见解。王梦雨摇头道:“哪呀,要是让我嫂子知道了,更得说我哥了,还得捎上我,她就特爱说现在人怎么都满脑子要做生意,赔了就是倾家荡产。噢对了,李咏琪就帮人做着生意呢,你听说了吗?”
看她说得高兴,而且没有往前走的意思,我也就随着她的话说:“倒是听说过日本美国那样老百姓比较有钱的国家,学生能打工挣钱,可中国打零工哪轮得到学生干粗活儿,李咏琪能干嘛?跟咱们一个楼的俄语系,我认识的俩男生,也是1年级自费大专的,他们倒是搞磁带翻录,也就挣个零花儿,没什么意思,说是做生意都勉强。”
“李咏琪那个不是小打小闹,说是倒卖bp机,利润特高,所以她牛着呢,你没看她穿得,那个风衣至少3oo来块呢,而且她还自己在外头租了店面,真厉害。”王梦雨说着话,又继续往前走起来,但很是缓慢。我等了一下,才迈开步子说:“她那人,我觉得比男生还能吹,而且你怎么突然念叨起生意经来了?特不搭调,呵呵。”
“是啊,你说咱们都是从小就被教育得,穷才对似的,可上个学要这么多钱,我是想要有钱,哪怕比现在一般工资高一点儿,我哥可能也愿意自己在外面找房子先住着了,其实他这么回来,自己也憋屈啊,而且怪没面子的,我那嫂子可不光是闹脾气,来了也确实太挤了,所以我哥急着做生意,好早点儿自立门户。”
我笑道:“反正你们姐妹也是够独的。”王梦雨说:“不是,你不懂,女生大了,就得一个人单住——喔,宿舍情况不一样,另说。我跟我妹的作息、习惯什么的又都不一样,她这1年,且得为了高考拼命呢,晚上多晚睡的时候都有。你以前复习得晚吗?”
“还行吧,我能吃苦。”我点头顾自说,半晌没有反应,扭头看见王梦雨满脸的不可理喻——“我现你夸自己特自然的口气。”她说罢笑声清脆得头一次让我觉得居然像韩靥。
我认真道:“真的,去年6月份的时候,为了看一场荷兰西德的欧洲杯半决赛,我做习题等着半夜开赛,可…嗨——”我使劲一拍大腿,苦着脸说:“做题不是挺让人痛苦的吗,想着那样能坚持。结果到1点多钟的时候实在熬不住,就告诉自己先眯瞪会儿再起来,好嘛,睁眼的时候,大太阳都能照得我屋里没死角了,现在想起来那叫一个后悔没坚持到底啊,起来我妈还说呢,‘大周末的,你调的什么闹钟啊,半夜那叫一个吵吵,还好几回,要不是我去关上,不知道吵到什么时候,你自己倒睡得死猪似的踏实,怎么叫都没反应’,我还跟我妈抱怨说了干嘛不使劲叫我起来。”
王梦雨笑得捂肚子,停下脚步说:“不行,你让我笑会儿再走,而且没听出来你哪儿能吃苦了,就是那么一次熬到1点?”
“那可不,关键比赛经典啊,就那场,荷兰可算报了74年世界杯的仇了,我印象里,荷兰大概大赛里还头一回赢西德吧,78年在阿根廷,也是2比2。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恶,现场直播没瞧着。噢,扯远了,要不要我扶你走。”
王梦雨象征性地轻轻推了我一下,走起来说:“讨厌,我走不动啊。对了,西德是民主德国哈?”
“哎呀,你也够行的,西德是联邦德国,正经八百的宪政国家,叫‘民主德国’的是东德,和苏联一拨儿,属于‘华沙条约’的东欧国家,也是一个人说了算,这些凡是国名叫了‘民主’的,还比如咱中国,朝鲜——”
未及说完,王梦雨若有所思地说:“对了,要说起来,我哥也爱看球。唉,这下看电视又多了个竞争的,我喜欢的他都没兴趣。”
我诧异道:“你家就一个电视啊?”
王梦雨说:“我爸妈屋里有,可跟他们,也多半看不到一块儿,厅里还有一个,这下得…还好了,一般我不在家,可放了假的话,是吧,反正关键我哥他这事情麻烦在希望太渺茫,你不知道,中国盖个楼多不容易呢,好不容易有点儿房源了,又得先顾着学校里的领导,这回是本来分配的事情有了些眉目,所以我哥才办的婚事不是,结果刚好分管这事情的副校长换了人……”
这次,我不敢打断她说话来明显地表示出没有兴趣,勉强耐心地听她说着大致情形。
原来,是王梦雨的父亲思虑再三后,悄悄地给新任副校长送了些他精挑细选的礼物。当然,往往送礼这种必须留名的“好事”,比起贼偷还要做得隐秘才好,不比中国老百姓给政府机关的青天大老爷送匾,必须大张旗鼓,只怕不能上新闻,吵吵得全国、全世界都知道才最好。
作为晋升教授年头不长的老式、本分的知识分子,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