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笔阁>都市现代>风中的火焰>(57)

“吓我一跳,这什么呀?”韩靥四处望着说,随即在响彻空中的一句“他透彻的讲解,让学员们都更加深刻认识到马克思主义、列宁思想和我们中国伟大的万古长青、永远正确的真谛”中,抬手指向在我们背后方向、因为强烈的阳光,有些暗藏行迹的一个电线杆上的喇叭道:“你们家属区还挂这个,这不成了农村了吗?哈哈哈,而且乍一听以为罗织后面是什么罪名,原来罗知是人名。”她笑起来的同时,说:“赶紧走,这么吵的声儿,我心跳都加快了,诶,那你嫂子受得了?”

王梦雨却挽住她凑近了稍大些声道:“我刚要说的,陪我慢慢走会儿,好久没出门了呢,这个不听就是了呗,天天这个时间闹腾,确实跟成心烦人似的,都好几个月了,还都革命歌曲,不知道怎么这么多,而且幼儿园里都这么弄,大家意见都大着呢,可谁敢提去啊,如今大学又都这样。”

我差不多只听到后面一句,说:“可咱们学校就没有啊,因为是学院?这还分级别呐?”胡钟煦也差不多同时笑说:“怪不得在你家的时候,你跟你爸张嘴就能说出《军港之夜》,原来天天熏陶着呢。说实话,这要没人提醒,还真不容易想起来。”

王梦雨欣然笑道:“呵呵,昨天刚听到的,差不多就知道这么一首歌名,现在谁还听这些东西,不过咱们学校一样有啊,就是形式变了变。你像宿舍区那边,有宣传栏,经常有先进事迹人物之类的贴好久,不过好像都是校内的人,不像这个是全中国的,可一这样,也不知道广播到什么时候去。”

“至少实现四个现代化的那时候吧。”

“咱们国还没实现吗?”我冲一副调侃神情说的胡钟煦认真问道。王梦雨不知当真还是揶揄,看似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是啊,我听着这些广播,中国已经世界上最先进的国家了。我妹有一次就说,‘这么厉害啊,咱们中国’,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呵呵呵。”韩靥也笑道:“你们还琢磨这个?我前两天看到一个报道,都不相信,说甲午战争以后,清朝画了些宣传画,上面的内容全是中国赢了,日本央求投降,清朝才不打的。然后说这些画儿大英图书馆1895年全买了,记得有16幅吧,现在还保存得挺完整,所以应该是真事儿,可又怎么都觉得是给咱们中国人扣屎盆子似的,你们想啊,人真能这么…都没词儿形容了。以后有机会去英国,一定得去辩辩真假。”

胡钟煦朝我摇头砸嘴地感叹说:“你看人家韩靥,真是女生里少有的,什么都看,中午我就看她老是抱着书,自愧不如啊,我别说抱起课外书,就是复习,一拿起课本都瞌睡,瞧人家还那样家庭呢。”

我不禁重新再认识一下的心情,看了看韩靥,却只注意到王梦雨挽着她的胳膊说话,随即想象出一幅韩靥弹钢琴、穿着长裙的王梦雨唱歌的图景,正想自己怎么不在其中,胡钟煦的说话闯进耳畔道:“可按说大官儿家的出身,说那样的话,算大逆不道吧,哼哼。”

没想到周遭的那个极为聒躁、令人无可如何的声音干扰下,韩靥居然听得清楚,朝胡钟煦说:“我没说什么啊,人家王梦雨的爸爸更老革命的劲儿呢,不也没…是吧,梦雨?”

“我不知道你这话怎么理解,我反正觉得我很爱国,一句中国不好的话都不会说的。”王梦雨貌似不大自信地说。

胡钟煦摆摆手道:“嗨,谁敢说那种话,找死了。再说,咱们怎么聊起这个了,我现在还记得有一次为这个没劲的话题,岳清辉还和韩靥争论得脸都红了,其实哪至于,我们小老百姓——就说韩靥不一定算吧,谁做了天王老子,我们还是老百姓,有句话我觉着最有道理,就是生在中国做了老百姓的,一辈子只能守着一个词儿——‘本分’,否则没好果子。得了,这也出来了,那我就先走一步,跟小岳回去也不一条道儿,那周一见啊。”

“那你慢走,谢谢你跑一趟,还破费来着。”王梦雨朝着他骑上车的背影提高些嗓门道,胡钟煦挥了挥手。

“你跟韩靥为这样的事儿还吵嘴过?”我们继续向马路对面走时,王梦雨含笑问道。我面对这样如花的笑靥,却头一次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那是一次吃了午饭回教室后,我们几个男生从对国足的品评,不知一个怎样的经过,就聊起了爱国,都认为欧美日、还有苏联之类欺负中国的国家可恶至极,和它们干仗都应该。

大概所有女生都对这样的话题毫无兴趣之中,韩靥意外地从她通常沉浸的一个人的世界里冒头出来,说我们的认识都太偏激而且狭隘,和希特勒的纳粹所谓的爱国几乎如出一辙。

曲徵大为惊讶地表示怎么可能。我则自以为很有见解和知识地举了个孔子所谓“居父母之仇,不与共天下”的例子,说对家里人那样,何况个人之于国家,并想象着她未必听得懂。

没想到韩靥轻蔑地鼻孔出气,说“春秋时候没有民族概念,真正的爱国和民族思想就是舶来品,要你们的那种爱国,干脆先不要说‘爱国’俩字”,又以每次开会必唱《国际歌》的德国社会民主党反对单纯的爱国、推崇国际化,和纳粹对立为例,反问哪一方是对的。令我们顿时哑口无言。

而此刻我的尴尬中,韩靥却摆手笑道:“我也不知道那天怎么要和他们呛呛,不提了吧,好像我多喜欢那种话题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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