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皱了皱眉,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他早就知道了,问题是那人接近无忌,是否别有用心。
“此子心性如何?”
裴纶难得无言,不知如何作答。
说他好,天天欺负他。说他不好,对赵无忌又温柔体贴,搞得他都嫉妒起来。
“怎么不说话?”赵祯挑眉。
裴纶叹了一声,老实交代:“那小子心性跳脱,桀骜不驯又瑕疵必报,谁要是惹到了他,轻则掉一层皮,重则下不来床!可若被他视为挚友,他便会将人纳入羽翼之下,所有能和朋友分享的,他绝不小气,便是有人敢针对他的朋友,他也会拼尽全力不让人欺辱了去!”
这褒贬各占一半的评语让赵祯愣了一下,最后摇头失笑,“真是不懂你们年轻人的想法。罢了罢了,九儿自己选的朋友,想必,心性也坏不到哪去。只是……”
赵祯顿了一顿,忽然说起其他,“你父亲和你说过武成侯的来历么?”
裴纶敛眉垂眸,道:“说过。”
“那你,是否做好准备接任武成侯了?”
裴纶站起身,跪地抱拳,沉声道:“武成侯只听命大梁皇帝的差遣,此心不变,此身不惜,唯尊皇命!”
赵祯点了点头,年少时,他不愿裴若铭做仆,可在位久了,才知道这天下,能让君王深信不疑的人,几乎没有。
若没有玄鸟令的制约,这些年来裴若铭一系列功高震主的事迹,按照前朝的惯性,只怕早就被召回京城,解了兵权,圈地养老了。
只是幸好也有了玄鸟令!
曾经的情丝被时光所耗,如今再回顾往昔,只能叹一声造化弄人。或许这样也好,梁国有那样一个守护神,就再不惧北狄南顾的狼子野心。
他已不再是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太子。如今的他,成了一个合格的皇帝,所思所虑,都是为了大梁能够千秋万代的绵延下去。
然而,他除了是皇帝,还是一个父亲!
对于无忌,他亏欠良多,只能用另一种方式补偿。
撤了晚膳,赵祯带着裴纶去了赵氏祖庙。
面对一排排立在高台的赵氏先人牌位,裴纶屏气敛息,不敢有任何不敬。
赵祯燃了三柱香,向着列祖列宗拜了三拜,上前插在香炉里,然后侧身。
站在后面的裴纶见状,双膝一弯,跪在地上,行完三拜九叩的大礼后也没起身,只匍匐在地,等待皇帝接下来的命令。
赵祯满意的看着裴纶,拧动香案上的机关,随着一阵轻微的声响,裴纶面前的地砖陷了下去,紧接着,一座巴掌大的,黑玉雕刻而成的玄鸟升了上来。
玄鸟展翅欲飞,引颈高歌,长长的尾羽在身后飞扬,红宝石似的眼睛仿佛是活的一般,隐隐有光华闪现。
裴纶知道,这是玄鸟令,束缚了裴家两百年的玄鸟令,也是保佑了裴家两百年屹立不倒,荣宠不衰的玄鸟令……
一舍一得,天命有归。
不必皇帝嘱咐,裴纶直起身,抬掌拍向胸口,一声闷哼,心头血被逼出来。
他苍白着脸,将精血滴入玄鸟令中。霎那间,玄鸟令红光大盛,复又内敛,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可冥冥之中,裴纶感知到自己的性命已不再属于自己,一旦违逆立下的誓言,自己将五内俱焚而死!
“裴纶,朕有令,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必须寸步不离的保护静王!静王之令亦是朕之令,不得置若罔闻,更不得忤逆违抗!”
“臣,领旨!”
裴纶再次下拜,从此,他的命将系于赵无忌身上,他生,静王生;他死,静王也必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