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抱着试探心思来问剑山庄的人都收起了小九九,肃容正色的观看那魔教余孽的最后下场。
“铿——”刀尖驻地的清脆声响使整个天地都静了下来。
箭雨已经停了,常亦荀单膝跪地,右手撑着短刀,拼着最后一丝气力不让自己倒下。
如今的他,已经完全找不出一块好肉,满身是箭,血流不止。
竟然败了!
不是被人堂堂正正的击败,而是败在莫名其妙的毒手上!
他不甘啊!
他恨啊!
苟延残喘之际,常亦荀艰难抬头,忽然看到对面二楼上站着一个他本以为已经死绝了的人。
常兮在君烈云下令放箭之时,就忍不住站起来了。
视线紧紧盯着常亦荀,看着他中了一箭,两箭,三箭……直到他身前身后,全都插满了箭矢。
他本该快慰的,这个他一直敬仰的义父打从一开始就欺骗他利用他,如此不择手段,当真死不足惜!
可偏偏,他的心也像是受了万箭攒心之痛,五内俱焚,几不欲生。
他想起义父虽不爱亲近他,却在他风寒发热的时候,整夜守在床边,用寒冥掌来给他降温。
那大大的手掌抚着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感觉传导过来,奇异的令他无限安心。
尽管十四年来,这温情的一幕少之又少,可就是这样罕见的舐犊之爱,才让他心甘情愿的为义父所驱使。
甚至在内心深处,义父的地位,比一直照顾他的师父还重!
然而,就是这样捧着一颗虔诚孺慕之心的他,被义父摔在地上还不够,还要再往上踩几脚,研磨碾碎,最后连点渣也不剩!
这样的恶贼,死不足惜!死不足惜!
常亦荀瞪大了眼,确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觉后,他笑了。
原来没死啊!
没死啊……
他嘴唇翕动了两下,轻轻吐出“兮儿”二字,终于闭上了眼,身子倾斜,在常兮眼里,如同慢动作般倒在地上,砸出雷霆般的轰响。
“不——!”
喉咙里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却是谁也没有听见。
低下爆出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将所有的痛苦、悲伤与绝望全都掩埋在这个万物凋零的深秋季节……
·
“呼~”
戌时正,问剑山庄内院门口,刚换岗的门卫张三捧着双手,哈出一口热气,边揉搓边抱怨道:“这大雪一下,山里是越发的冷了。”
“可不!”李四拿出一壶油茶,倒了一杯递给他,“喏,喝一杯暖暖身,漫漫长夜,还有的熬呢!”
张三道了声谢,接了过来,一口饮尽,将杯子还给李四,小声问道:“里面的那位,还没醒么?”
李四皱了皱鼻子,语气有点嫌恶,“是啊!说不定以后都不会醒了……”
“嘘!慎言!”张三紧张兮兮。
李四望了他一眼,不甘的把怨愤之意压下。
那血衣修罗害得他在商号任职的兄长凄惨身死,他是恨不能一刀杀了他。
可谁知道这血衣修罗竟是主家早夭的二公子!
当日,常老魔将那惊世骇俗的真相脱口而出时,许多人都半信半疑,只当是常老魔在妖言惑众。
可等那些江湖人士全都离庄后,他们这些仆人才知道,原来为了埋伏常老魔,那血衣修罗早被替换下来,根本就没烧死!
后来从佛堂里破门而出的庄主夫人李婉清,看了血衣修罗的胎记后,当场证实了常老魔所言为真。
庄主知道兹事体大,立刻下令全庄封口,不许再提血衣修罗之名,而是以“君慕寒”替代。
人人都知道,这是在承认此子的地位。
在少主被废的现今,这个小公子恐怕就是问剑山庄唯一的传人了。
众人或惊或怒或悲或怨,却无人敢提出异议。
只知道在乱糟糟的正堂中,那小公子一直浑浑噩噩的,在被君夫人抱进怀里,痛哭流涕的喊着:“我的儿!我苦命的儿啊!原来你没死!没死!真是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啊!”时,他仅回了一句“我不是你儿子”后,两眼一闭,晕了过去,自此都再未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