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忽而低低地笑出声来,那声音低醇得紧,在这殿中萦绕着清冷又动听,“眼下无旁人,你拘束着什么?”
这般一板一眼的模样,莫不是怕他治罪不成?
摄政王暗自想着,复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是真怕,那日那个嘻嘻哈哈自称稷苏的老头子又是怎么出现的?
他倒是看这姑娘玩心大得紧,竟还能在他这长銮宫里一板一眼地守着宫规,叫人稀罕。
“……?”弗离迟疑了一下,才堪堪抬眸看向那个半倚着书案高高在上的王,莫名其妙地打量着他,暗自警惕了起来。
这凡夫,一定是在试探她有没有越矩的心思。
哼,这些小伎俩,聪明如她一定知晓的。
他越试探,她就要越谨慎,不能叫这人抓住了把柄去。
想了许多弯弯绕绕却又没什么用的东西,弗离恢复了一副面无惊澜的老成模样,福了福身子,“奴婢替殿下添香。”
摄政王:“……”
这姑娘,板起脸来倒有模有样,可他却只是觉着有些好笑。
莫非自己臭名昭著得她也怕了?
他看着弗离朝他书案边的香龛走去,眉心一动,暗沉的眸子划过一丝墨色的光。
“砰。”
一声响过,弗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那香龛,极其诡异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落在了地上,啪地碎成了两半。
这这这……
这可是描金的铜龛,怎的好端端地就碎了?!
弗离瞪大了眼,添香的手收也不是落也不是,就这般定住了。
神官大人似是从来不晓得,神界之外的凡间除了仙力,还有一种东西叫内力。
不过她又哪来的兴致去钻研凡夫的东西呢。
弗离愣怔了好一会,才抬眸,硬生生地对上摄政王那双深沉至紧的晦暗墨眸。
摄政王不闪不避,定定地看着她,如画的眉眼似是北国这积攒的雪花清冷无比。他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蹭到袖子上的香灰,开口道,“你磕坏了本王的香龛。”
甚?
不对,她明明还没碰到这香龛呐?
这凡夫定是在污蔑她。
摄政王静静地看着她,见她一张淡漠的脸上开始出现的各色纠结的神情,唇角微勾,那笑容叫人看得不是很真切。
那姑娘想必是自我审视了一番,觉着这始作俑者是他,将怀疑的目光转向他时,摄政王却极其坦然地坐在那,老神在在地没有半分端倪,一双漆色墨眸静若止水,自顾自地说道,“本王的这香龛价值千金。”
甚?
价值千金?
弗离又用极其疑惑的目光从他身上,滴溜溜地转到那碎了的香龛上,几番打量,终究觉得这香龛虽做工精致,还描了金,却抵不过价值千金这种说法。
这肯定只是普普通通一个宫家的香龛罢了,顶多值个百两银子。
可她敢说么?
不敢。当然不敢。
她要是敢说出来,明日自个一定就不在这宫里了。
这凡夫,竟如此过分!……
弗离强咽了一口气进肚子,那百般纠结的眉毛又回到了远处,她深吸口气挣扎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上摄政王深沉的眼神便是百般自责道,“奴婢该死,奴婢知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