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奕仍然保持平静,坐在车厢内,默默思考。
他还有很多手段。
在妖潮之中,他完全可以放弃这节车厢,选择驭剑而行,或者符箓遁走。但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脑海的深处,隐约有一种预感。
自己需要节省所有的力量,一点一滴,都要压榨到最后。
两拨妖潮,在自己身后数里之处,入骨入肉的撞击在一起,轰烈的厮杀声音隔着车厢符箓也可以听闻,宁奕想不通的地方在于,为何这两股势力会在此刻交撞起来,自己的路线因为这场妖潮发生了些微的变化,原本贴靠着雪林行走的隐蔽路线,此刻被逼着错开了一个拐角,而且不得迂回。
车厢内,红樱小妮子抿起嘴唇,她不敢开口,打扰宁奕的思绪。
到了这种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这个累赘,真的一点作用也没有。
西妖域的动荡程度,超
过了她的想象。
前几日的太平,战争爆发的一刹那就被撕破。
自己以为的安全,宁静,稳妥……都是假的。
宁奕轻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隔着车厢,望着身后的某个方向:
“来了。”
……
……
宁奕所望向的那个方向。
一里开外。
一位披着雪白鳞甲的半人半蛇妖修,披头散发,几个缠绕,就攀上一株巨大雪木的顶端,她根根发丝粗壮,如有灵性,分岔缠绕又如一条条活跃的小蛇。
与先前的那条十丈虺蛇截然不同,这位披雪白甲的虺蛇族妖修,化形相当完美,气息浑厚圆融,单手攥着一柄霜色长弓,面色野蛮而又粗粝,冷冷俯瞰着远方,自己的那些“统领”同伴,冲向了与云豹族交战的第一方战场,而她的注意力,则是被一道不断突破蛇潮的气息所吸引。
那是一辆由两匹魁梧壮硕龙马所拉扯的车厢。
与其说是车厢。
不如说是一枚飞奔潜行在大江浪潮之中的石子,无数虺蛇犹如江流,黑压压一片将其吞没。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在妖族天下的数万族灵里,无论灵智高低,无论启灵程度,尽皆通悉且认可。
再放到如今生死厮杀的战场,任何一方非“虺蛇族”的族灵,都是蛇山的敌人,都应该在这片战场上被诛灭!
决不能轻易放过。
攀上雪木顶端的蛇山统领,瞬间张弓搭箭。
一气呵成。
气机浑厚的箭镞,“轰”的一声,射出一道方圆数丈的圆形气浪——
这根箭镞,凿碎蛇潮。
丝丝缕缕的剑气屏障发出了“砰”的一声。
车帘吹拂而起。
红樱小妮子的余光,在这一刻被炽热的光芒所占据。
“轰!”
车厢炸开!
箭镞落点所在,方圆数十丈,大雪被磅礴的妖气炸开,两匹奔跑到爆炸边界处的龙马被炸得重重飞出,失去了宁奕剑气和符箓的保护,两头尚未开化灵智的白骏来不及呼喊,瞬间就被蛇潮淹没,来不及落下,仅仅一个呼吸就只剩下巨大的白色骨架,再一个呼吸,骨架就被磅礴的冲击力,荡成纷纷扬扬的齑粉。
……
……
死了么?
脑海里空空如也。
红樱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她睁开眼,身下是无数从地底被劲气震得飞起的雪屑,雪粒粘粘在自己眉毛发丝还有衣袍上,骤冷的寒风灌入鼻腔,让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在哪?
红樱过了好几个呼吸才明白自己的处境,她在身下看到了那截被炸得破碎翻滚的车厢,脚底是一片狭窄而又安全的剑身,自己的腰身被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搂住。
宁奕面无表情,回过头来,看着一里之外盘踞在雪木树顶的鳞甲蛇人。
差一步千年之境。
也就是所谓的十境大圆满修士。
不过有一点不同。
妖族这边,同等境界的妖修,骨子里有一抹凶残狠戾,放到大隋,尤其是中州皇城,那些书院出身的书香子弟,远远没法相比。
若是真正同等境界的厮杀,没去过灰界战场,或者亲自奔赴北境感悟生死的,与生来就在妖域战争中摸滚打趴的,不是一个级别。
这就是北境实战派瞧不起中州玩弄权谋那帮人的原因。
大隋年轻一辈的三位顶级天才,洛长生,曹燃,叶红拂,除了第一位谪仙下凡,其余两位早就在北境证明了自己的实力。
至于宁奕……则是与中州那些温室里培养出来的花朵,截然不同的存在。
他是徐藏的弟子。
宁奕听着耳旁轰隆隆袭来的破风之音,那个攀上雪木树顶的虺蛇族统领,一箭射出之后,立马敏锐捕捉到了自己这边的气息,一个躬身,整个人弹射而出,雪木在反震力下被磅礴力劲压得近乎垂落至地,雪潮纷纷扬扬。
“稳住身子。不用管我。”
他语速极快的说了这八个字。
宁奕双脚狠狠踩踏一下“细雪”,整个人飞掠而出,那把飞剑嗖的一声疾射而出,带着红樱小妮子穿梭在磅礴云气与雪气之中。
一人一蛇,在空中撞在一起。
“砰”的一声,雪潮破碎。
那位披着雪白鳞甲的粗狂蛇女,肩头撞击在宁奕的胸口,然而那位“年轻人”竟然毫无反应,似乎连一丝痛苦也无。
她双手抬起,按住宁奕肩头,想要将其直接生撕。
纹丝不动。
这怎么可能?
她眼皮狠狠跳动一下,惊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