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花笑得如花似玉,仿佛自己说出的不是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而是一声温柔的问好。
那双如水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深陷进去。
曾经,就是这双眼眸,满含泪水,委屈又倔强,让想要拿出毛毛虫吓唬她的福娃,终究没忍心拿出来。也是从那以后,福娃像变了个性子,开始狠狠的保护铃花,不让任何人欺负,包括自己。
福娃笑了,笑得像个没心没肺的孩子。
“好。”
他站起来,将铃花拉入怀中。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彼此揉进骨子里。
那一天,拥抱的两人在旷阔的辽野中、花开遍地的山顶上,在彼此看不见的各一方,无声的泪垂两行……
誓言很美好,却不容易守护。
最后,福娃在母亲拿绳上吊的威胁下还是辜负了铃花,穿上了大红色唐袍,迎娶了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子。
那一夜,锣鼓喧天、喜气洋洋。面无表情的福娃在一片哄声之中不知被谁的手推入了喜房中……
那一夜,铃花在父亲得不偿愿的鞭打中逃到了山顶上。看着山下那一小块张灯结彩的如同许愿灯般大小的亮光,她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直至咬破,一行鲜红的血迹顺着嘴角缓缓流下,她依旧没有落下一滴泪水……
第二天,人们在喜房中发现了服毒自尽的福娃,以及被吓晕在铺撒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床上的新娘子。
原来,福娃早就有所准备,在入洞房后,他便喝农药自杀了。
至死,他都没有碰新娘子一下,连掀开盖头都没有。
福娃的父母悔不当初。
福娃入葬那日,铃花没有出现,她躲在山顶上,俯首看着山下缓缓移动的人群。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血丝爬满了两颗眼球。
她看着那个正在移动中的黑棺材,那里躺着她最深爱的男人……
风一吹,无人发现,一滴泪从山顶上飘落到棺木上……
老妇人,也就是铃花,她的故事深深的震撼到我了。
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句话害了多少有情人……
接下来,老妇人又说出了一个让我百感交集的现实。
“其实毁约的不是福娃,是我,被辜负的也不是我。”老妇人哽咽道。
一滴不明液体滴落在她手中的水杯中,激起一股浪花,也在我心上荡漾起一圈圈涟漪……
“在福娃走后的第三年,我嫁人了……”
老妇人突然掩面哭了起来。
“如今我儿孙满堂,可我依旧放不下,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出现在我梦里,我就想问问,他是不是怨恨着我?恨我嫁人,恨我没有按照约定那样死去?”老妇人抬起头盯着我,泪眼婆娑,那双眼眸依旧如水波澜。
她情绪十分激动。
“为什么他不来看看我?我等了四十三年!四十三年……为什么他不来看看我?他恨我啊……他恨我……”
那一声声的嚎啕像一只手紧紧的揪住我那颗早已破碎不堪的心。
我明白她此刻的感受。
她觉得亏欠,福娃如约自杀,而她却好好的活着,并且在他去世后的第三年便嫁了人,自己却活到了现在。她亏欠福娃对自己的信任,亏欠那年彼此的誓约,亏欠这些年还赖活在世上的苟且。
为了了解他们的故事,充分的去感受那份单纯却被伤得满目疮痍的爱恋,第二天,我来到了那个十几年前就被征收去改成了一条条大路的小村庄的原住地。
小村庄已经不复存在了,不过福娃跟铃花约定终生的那个山顶还在,就连见证了他们那份纯净美好爱恋、刻画了永远在一起的誓言之树也完好无损的存在着。
唯一缺少的,就是夕阳下两道相拥的影子……
四十三年的时过境迁,誓言之树粗到一个人张开手都抱不完,顶端也高得有些看不到。
执起望远镜张望,终于在十多米高的分叉处看到了两人年少时刻下的誓言——一辈子、不分离。
六个字,却饱含了浓浓的爱意。
我到处打量着,试图找到更多这份感情的见证。
阳光当空,光线顺着树荫照射出一道道光线。突然,树的脚下隐隐约约的闪着亮光。
我蹲下来,用一节枯萎的树枝小心翼翼的扒开沙土。
见挖出来的是一块玻璃,心里涌起了一股失落感。
我缓缓站起来,还没站直身躯。拱着半身的我突然灵光一闪,我赶紧蹲下来,用树枝扒拉起来。然而树枝总是挖一下,旁边的沙土就迫不及待的陷进去,又将洞口掩埋住。
发了疯似的我,撇下身上的所有东西,徒手扒拉起来。
无视刚做好的美甲被毁于一旦,无视沙土透过指缝传上来的磨砂之痛,我像着了魔一样,拼了命的挖着。我说不出那种感觉,就觉得里面冥冥之中有什么在牵引着我,一定要这么做!
过了一会儿,双手捧着个木盒子的我气喘吁吁,身体不由的颤抖起来。
巴掌长的木盒子并没有上锁,我轻而易举的打开。里面就只有一只木簪子,以及一封尘封久到发黄的信……
我颤抖着手,想将信纸拿起来。
突然觉得自己这双满是尘土的手会沾污了这封信的纯洁。于是我从背包中取出矿泉水将手洗干净,毫不顾忌的在裤管上胡乱拍几下,将水迹擦拭掉。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封信。
于是,尘封已久的记忆再次浮现在我眼前,像录影带一样,福娃与铃花的故事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