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在上级领导的安排下,夏教授跟一个大学女老师见面了。
人对夏教授仰慕得不得了,丝毫不介意夏教授还带着夏辰安这么一个小拖油瓶,表示婚后可以不要孩子,把夏辰安当自己的亲生儿子。
从那一刻起,夏辰安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个被她称之为妈妈的人,是真的离开了,再不会回来了。
每个人在至亲离世的时候,常常会觉得那个人未曾真正死去,就好像她不过是睡了一觉,或者说暂时离开,似乎总有一天还会再回到自己身边来。
直到有那么一刻,发现她彻底从自己的生活轨迹中消失了,她即将被别人取代了,那种撕心裂肺的心痛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小小的夏辰安突围了,他像一头受伤的小兽,莽撞地冲到那个或许会成为他继母的女老师面前,用最伤人的言语顶撞了她,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尽了羞辱。
他无视夏教授对他的呵斥,针锋相对地回击他:“你要是娶她,我死给你看。”
那个会亲手给他冲泡蜂蜜水的女人一个人在寒冷的地底躺了五年,现在连曾经最深爱她的男人也要把别人拥入怀里了。
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心心念念牵挂她?
他是她唯一的儿子,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为她守住她在这世上存在过的最后证据。
小小的夏辰安攥紧了拳头,他厌恶这个虚伪的世界,那些曾经把妈妈奉为大英雄的人们,转眼就为了自己的生计四处奔波,一个因公殉职的小小记者很快就被历史的长河湮灭了;那些曾经说要照顾妈妈一辈子的人,在她离开后不久,就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又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忘怀的呢?
他要让他们后悔。
从那以后的夏辰安,再不是以前的夏辰安了。
他像是变了一个人,那个从前被一群食堂阿姨围在中间乖乖吃饭的小男孩,开始抽烟,喝酒,打架,纹身。
他整天跟那些所谓的“社会人”混在一起,刚上初中就开始谈恋爱,换女朋友跟换衣服一样。
没人知道街头那个叼着烟头、搂着小太妹的小混混,是携着一身书卷气长大的、大学教授的儿子。
以前认识他的人都叹息着,他变坏了。
他们唏嘘着“妈死得早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啊,作孽了”。
夏辰安充耳不闻。
九年义务制教育,他退不了学,就天天旷课,迟到早退,要么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一节课从头睡到尾。
学习这种事儿,想出成绩难,想荒废还不容易?
底子再好,不学有屁用。
他很快就堕落成连职高都考不取的问题学生了。
就算这样,他身边也从不缺小女生打转,那些老师眼里的乖乖女优等生,在他面前俯首帖耳。
送上门来的,能入眼的,他就一个个玩儿过来。
夏教授出国研修那段时间,他浪出了新高度。
跟着外面新认的大哥,在学校里收起了保护费。
江晟哲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跟他认识的。
那天,他带着一群小弟,把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江晟哲逼进墙角。
他转着手里的高仿瑞士军刀,对小眼神慌乱的江晟哲说,钱和命选一样。
然而他没想到,江晟哲这么硬气,那天跟他死扛到底。
他俩扭打在地上的时候,夏辰安带来的那群没见过世面的小弟们,看到地上的血迹,很靠谱地吱哇乱叫着四散跑路了。
但他俩却因为这件事认识了。
“啧啧啧啧啧,命运般的相遇啊。”叶碎碎听到这感叹不已。
夏辰安把手指扳得咔咔作响:“我给你一个重新措辞的机会。”
“……我想看看你的纹身。”叶碎碎三百六十度翻转话题。
“洗了。”
“哦。”叶碎碎好像有点遗憾似的。
夏辰安突然语重心长:“纹身、抽烟、喝酒,别觉得这些是什么很酷的事情,是个人都能做到。”
“我知道。”叶碎碎有点不爽他突然摆出兄长的架子,“我三观比你正多了。”
夏辰安却突然沧桑:“其实那段日子过得很空虚,每天都很迷茫,现在回过头想想,会觉得不值。”
叶碎碎开始重新审视夏辰安了,他跟她想象的其实很不一样,她转而很认真地问他:“如果那时候,有那么一个人告诉你,那样不好,别那么做。你还会那样么?”
“有人那么说过。”夏辰安道。
叶碎碎惊讶:“哦?”
夏辰安:“褚天舒小学时候跟我同桌了好几年,这事儿你知道么?”
“知道。”叶碎碎说,她还知道他俩天天打架来着……
“她跟我不在一个初中,但我初中那会儿臭名昭著,她听说我那些事儿之后来找过我。”夏辰安有些感叹,“我没想到她会来找我,我跟她同桌的时候一直觉得她性冷淡来着,对谁都漠不关心的。”
那天,褚天舒站在他刚跟人干完架的巷子口,冷冷清清看着他,说:“疯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死了妈失心疯了,只有褚天舒看出来了,他比谁都清醒。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那一刻夏辰安觉得这女的真他妈可怕,看人神他妈准。
他跟她说:“再等等。”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可能就是还缺个时机。
褚天舒听完他的屁话,转身走了。
他知道,她本来就是那样的人,对谁的人生都不会过分干涉,你就是站在楼顶要往